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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失去柳萧云

第四单元 百鸟朝凤

冷宫之所以被称为冷宫,是因为它没有任何的生命力。

干枯的树枝上只剩余几片枯黄的叶子,风一吹,就纷纷落下来。这个冷宫里,什么都是冷的,地板、房门、茶水、床榻,全都是冷的。

人心……也是冷的。

这裏,连鸟儿都飞不进来啊。

“喀喀喀。”身着布衣的白晚芦咳了咳,倒着茶壶里最后一滴水,不免觉得可怜。

“晚儿。”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柳萧云拿着披风,忙走过来为白晚芦披上。头顶上方枯树的最后一片叶子飞啊飞,落在了残破的石桌上。

柳萧云心疼地扶着白晚芦,道:“去房间里歇歇吧。”

“不了,房里比外面更冷,这外头,好歹还有一丝阳光。”白晚芦叹了一口气,道。

哪怕是极微弱的阳光,也比那冰冷如铁的房间强。

“笃笃笃。”有叩门的声音。

“白姐姐,六哥哥让望秋来看你。”是望秋。

柳萧云走过去,将门打开,不晓得望秋用了什么法子买通了看守的侍衞,来到了这裏。

望秋怀里抱着许多东西,吃的、用的,全都是上好的。

“白姐姐,听说你病了,这是六哥哥在萧太医那里拿的药。”望秋从几件衣裳里抽出一包药,递给了白晚芦。

柳萧云接过来,道:“望秋公子,这裏是冷宫,奴婢没办法招待你,我现在就去给晚儿熬药,你坐一会儿还是赶紧回去吧。”说着,她便进了屋,去找药罐子。

望秋心疼地看着白晚芦,喊道:“白姐姐……你还好吗?”

白晚芦惨白的脸上浮出安慰的笑容,道:“死不了的……”

望秋看着白晚芦浑身在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快要掉泪:“真是的,小侄子没保住,白姐姐和君上哥哥还年轻,可以再要一个,为什么要吵架啊……为什么要住在这裏啊……君上哥哥真的舍得吗?君上哥哥不爱白姐姐了吗……”

白晚芦吃力地站起来,勉强抬起犹如千斤重的手臂,替望秋抹去脸上的眼泪,她道:“傻瓜,这裏不适合你来,快些回去吧。”

望秋一抹眼泪,红着眼道:“望秋担心白姐姐……”

“没事,白姐姐一定不会死的。你要和六哥哥好好地辅佐君上,明白吗?”白晚芦虚弱地笑着,紧接着,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双手撑着石桌,手臂像被抽空了力气。

望秋赶紧点点头,道:“我会的,白姐姐你要好生吃药。望秋不能在这裏多待,得走了……”

“回去吧。”白晚芦喘过气来,抚着胸口,站直了身体。

望秋担心地看着白晚芦,一步两回头,最终离开了这座冷宫。

天色阴沉,连最后一缕阳光都躲进了云层。风透过单薄的衣裳浸入骨肉之中,白晚芦抱紧了胳膊,缓缓地转身走向房内。

冷宫里传来一阵浓郁的药香味,随着高高的宫墙飘了出去。

宫墙外,站着周君邑与小房子,周君邑面对着那堵厚厚的城墙,似乎能通过这面墙,看到他的晚儿的样子。

小房子看着自家君上如此模样,叹了一口气,道:“君上,进去看看娘娘吧。”

然而,周君邑缓缓转身,说了句:“回去吧。”

小房子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只能先跟随周君邑回去。

君上明明还爱着娘娘,为什么要答应娘娘,让她搬到这座冷宫里来呢?小房子想不明白,以前的君上多快乐啊,现在连笑都不会笑了。

如今,白晚芦与舒眉皆在冷宫,一个心如死灰,一个疯了。陪在周君邑身边的,只有安城公主了。

周君邑这些日子上早朝都没有什么精神,百官窃窃私语,背地里对着周君邑指指点点。周君邑连折子也不看,有时候被前朝百官逼急了,周君邑会勃然大怒,道:“孤不要这皇帝位子了!你来坐如何?”

百官不敢再进言。周越凌偶尔请缨为周君邑分忧,周君邑却冷冷地看着他,道:“你夺了孤的女人,还要抢孤的江山吗?”

周越凌皱着眉,道:“老四与晚贵妃之间关系清白,君上,您那么爱她,也要如此诋毁她吗?”

“孤轮不到你来教训!”周君邑扫落书案上的折子,腾地拍桌站起。

安城被吓了一跳,赶紧说:“四哥哥,你先走吧。”

周越凌暗地里狠狠咬牙,却奈何不能发作,只好含着一嘴的血糊离开周君邑的寝宫。

周君邑气得一屁股坐在梨花椅上,手重重地搭着扶手,胸口一起一伏。

安城赶紧给周君邑倒了杯茶,道:“君上哥哥,别气了。”

“安城,你也退下吧。”周君邑闭上眼,伸手揉着眉心的位置,叹道。

安城放下茶水,低着头,小声地说:“可是安城不想离开君上哥哥。”

“安城,你应该晓得,你只是我的妹妹。”这些日子,周君邑已经完全明白了安城的心意,不管安城做什么,他都将她当成自己的妹妹,告诉自己,再生气也不能伤害安城。

然而,他现在心力交瘁,根本管不了那么多。

周君邑的心思,安城当然晓得,她揪着自己的衣裳道:“君上哥哥,你说的,安城都明白。但是你现在身边没有一个陪伴的人,安城担心你……”

“孤有小房子。”周君邑截下了安城的话,拒绝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安城知自己不能再多言,只好行礼退下:“安城告退。”

瘦小的身影缓缓地离开周君邑的寝宫,等走到门外的时候,安城脑海里浮现出周君邑去冷宫看望白晚芦的那一幕,心中的妒忌便犹如烈火一般燃烧了起来。

她这样陪着他,他却还是只拿她当妹妹!而白晚芦呢?因小殿下的死迁怒周君邑,还背着他跟周越凌暧昧不清,他却还是那样想着她!

安城抬起头,看着空中漂浮着的白云。忽然,空中飞来一只巨鹰,以电光火石之速将一只飞行的鸟雀带走,安城的神情越来越坚定,她明白了,只要白晚芦活着一天,周君邑都对她死不了心!

那么,就去死吧……

因为,活人不可能对一个死人动心的!

安城独自一人来到了舒眉的那座冷宫。

此处寒气逼人,满园落叶,屋檐下布满了尘埃与蜘蛛网。比起白晚芦那处,这裏才更似一座冷宫。

安城推开房门,看见舒眉蹲在最黑暗的角落。一看见有人来了,舒眉立即奔过来,如索要糖果的孩子般笑起来:“啊哈哈哈,你带好吃的来给我吗?”

舒眉的头发乱糟糟的,衣衫不整,脸上也带着一道伤痕。

安城皱起眉,喊了一声:“眉姐姐。”

“眉姐姐?”舒眉一脸疑惑地说,“这个名字好耳熟啊。”

忽然,安城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又冷冷道:“你别再装了。”

舒眉却似听不懂她的话一般,抓住安城的手,急道:“你给我带的吃的呢?吃的呢?人家要吃的嘛。”

安城抽出自己的手,冷然地说:“我知道四哥放弃了救你,你爹爹也救不了你。你在这裏装疯卖傻,只是为了躲避为安荷偿命的死罪。”

“无聊,”舒眉生着闷气,一甩袖子,“不好玩!不好玩。”

安城笑笑,将一瓶药放在房间的桌上,道:“眉姐姐,如果你愿意除掉我们共同的敌人,那么安城保证,我一定会秘密将你从冷宫带出去。”

舒眉蹲在地上画圈圈,像杂草一般的长发盖住了她的脸。

安城转身,又道:“眉姐姐好好想想吧,现在这个时候,是最好下手的时机啊。”

说罢,她便离开了冷宫,那样自信的身姿,宛如当年的舒眉。

冷宫又恢复寂静,舒眉缓缓抬起头,透过凌乱的头发,目光犀利地望向了那只药瓶。

夜色如魅,昏黄的弦月显得尤为凄凉。

月色下,舒眉穿着夜行衣,从冷宫围墙隐秘的洞口爬了出去——那是她用簪子挖了好些个时日才打通的。

因为对王城地形,以及夜巡队的时间很是熟悉,因此,舒眉巧妙地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来到了白晚芦所在的冷宫。

那座冷宫内,有一株大树的树干延伸到了围墙外面,舒眉搬来几块石头作为垫脚物,爬上了那株大树的树干,随着树干进入了冷宫内。

因是夜间,白晚芦与柳萧云已经入睡了。厨房里还燃着火,上面煮着白晚芦的药,舒眉走近厨房,将安城给的那瓶药倒进了药罐里,随后将瓶子随意一扔,又借助那株树爬了出去,回到了自己的冷宫。

夜,更寂了,有乌鸦落在那株大树上,凄惨地叫嚷着,然而,白晚芦因为生了病,睡得很沉,根本就没有听到那只乌鸦传递来的信息……

翌日清晨,柳萧云早早地起身,为床榻上的白晚芦擦了个脸随后,她便去厨房盛那熬了一夜的药。

倒去药渣,将汤药倒入碗里,柳萧云端着药去找白晚芦。

“晚儿,起来喝药呀,喝完了药身体才能好起来。”柳萧云坐在床边,温柔地喊白晚芦,白晚芦翻了个身,说,“不喝。”

柳萧云劝道:“可你身子这么虚弱,不喝药不行。”

“昨夜喝了,今日嘴裏还苦着。”白晚芦说。

柳萧云起身,翻箱倒柜地找了几块方糖出来,把方糖放进药里,柳萧云又坐回床边,尝了一口汤药,笑着说:“晚儿,不苦了,起来喝吧。”

白晚芦蜷缩在一起,没有说话。

柳萧云叹了一口气,道:“晚儿,你得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我们才有未来啊。”

白晚芦睁开眼,眼眶红红的,未来,她还有未来吗?

“晚儿……”柳萧云伸手轻轻拍着白晚芦的后背,刚想要说什么,忽然感觉腹部传来一阵剧痛。她痛吟了一声,手一抖,药碗打翻在床榻上。

听见响动,白晚芦转身,看着柳萧云捂住腹部,顿时爬起来:“云姐姐!”

“没事,就是感觉肚子抽搐了一下,有点疼,现在好些了。”柳萧云道。

白晚芦却不这么认为,她心裏涌出了一丝恐惧,想起了安荷临死的那一幕。白晚芦看着打翻在床榻的药碗,不顾自身的病情,爬起来抓着柳萧云的手,道:“我们出去,我带你找大夫瞧瞧。”

突然被拽着走,柳萧云忙道:“等等,晚儿,我真的……”

倏忽!身后的人跪了下去,白晚芦心中一震,忙回身过去:“云姐姐!”

柳萧云跪倒在地,捂着再次剧痛起来的肚子,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水。

“疼……”她颤抖地伸出手,做爪状朝白晚芦抓了抓,白晚芦瞳孔一缩,忙伸手抱着柳萧云,想将她扶上床榻。

然而,柳萧云根本站不起来,浑身痉挛!

白晚芦怔怔地盯着柳萧云,只见她唇色泛紫,眼皮疲倦地闭合,嘴角缓缓溢出了青黑色的鲜血。

猛地站起来,白晚芦忙不迭地跑到冷宫门口,对着守衞大喊:“快去叫太医!快些!”

两个侍衞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立马跑走去找太医——虽说这位娘娘住在了冷宫,但是君上私底下叮嘱过他们,要好好保护两位姑娘的安全。

“云姐姐……云姐姐……”白晚芦失神地叫唤着柳萧云的名字,慌里慌张地跑回去。

此刻,柳萧云已经趴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

白晚芦将柳萧云扶起来,让她躺在自己的怀里,嘴皮哆嗦地喊:“云姐姐……你不要睡啊!快同晚儿讲讲话,太医就要来了,云姐姐……”

柳萧云还残留着一丝意识,她歪过头,努力睁开双眼看着白晚芦,白晚芦滚烫的眼泪落在她的脸颊上,烫得她的心窝一阵发疼。

费力地想要抬起手,可始终抬不起来。白晚芦抓着柳萧云的手,紧紧地握着,哭着喊着:“云姐姐……我在你身边,你莫急,太医要来了……”

“晚儿……”柳萧云艰难启唇,喊着白晚芦的名字。

“晚儿在,晚儿在的……”白晚芦抽噎着,心裏有着前所未有的害怕。

“别哭……”柳萧云闭着眼,气若游丝地说,“云姐姐要失信了……你要离开冷宫,到君上身边去……你要保护好自己……”

“别说话……”白晚芦将柳萧云紧紧搂在怀里,浑身发冷,“别说话,保留体力……你会没事的,云姐姐……会没事的……”

柳萧云被抱在白晚芦的怀里,喘息声变得虚弱起来。

都说人在临死前,脑海会闪过诸多生前的画面,柳萧云想起了十年前,同白晚芦相遇的情景。

那是在茫茫大漠里,风卷着飞沙,白晚芦就是在那样的飞沙里奔向她的。那个时候,白晚芦还不叫白晚芦呢,她只是一个脏兮兮的乞儿。

白晚芦救了柳萧云的第一晚,她们在大漠里点着火堆,共饮一囊水,共吃一个饼。

白晚芦说:“既然你是孤身一人,我也是孤身一人,那咱们结伴,走出大漠吧!”

刚失去主人的柳萧云孤苦无依,答应了白晚芦。那时,她眼前的那个小乞儿瘦骨嶙峋的,可模样却十分机灵,柳萧云相信眼前这个比她年纪小的小乞儿,愿意跟着她走。

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小乞儿一醒来就看见了柳萧云,她早就醒了。

柳萧云笑着对小乞儿说:“你说你没有名儿,我替你取一个名儿好不好?”

“取名儿?”小乞儿诧异地问。

柳萧云笑着点点头,道:“你虽然脏兮兮的,但是我看得出,你要是洗干净后,也是个白白的小妞呢。嗯……我叫你白晚芦好不好?你看——”

小乞儿随着柳萧云手指的方向望去,在沙漠最遥远的天边,一缕阳光缓缓地升起,暗金色的朝霞即将映红那片灰暗的天。

而就在天边,摇曳着一片生得茂盛的旱芦……

“晚儿,以后我们相依为命吧,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嗯!云姐姐,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对方世界上最亲的亲人,我们要一直在一起,直到老死!哈哈哈!”

白晚芦爽朗的笑声忽然又回响在柳萧云的耳边,柳萧云闭着眼,嘴角露出温暖的笑意。

那些温暖又美好的回忆中,还夹杂着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

在柳萧云临死前的往事回放中,除了白晚芦,还有一个人的身影,他身披战甲、威风凛凛,只是,身影模糊得很……

好怕,好怕就这样忘了。

柳萧云又剧烈地咳嗽一声,吐出一喉口的鲜血。白晚芦失声痛哭,喊道:“云姐姐——”

柳萧云带着笑,整个身体陷了下去,终于,最后一刻,她闭上了双眼,再也听不见白晚芦唤她的名字了。

她知道,她陪不了晚儿了。

“云姐姐!云姐姐——”白晚芦歇斯底里地喊着,仿若天塌地陷一般。

对白晚芦而言,其他所有人都不过是她生命中的过客,分为重要与不重要,可柳萧云不同,柳萧云是伴她成长的家人!

柳萧云死了,白晚芦就没有家了……

“晚儿——”得到消息的周君邑、顾鹰,与萧太医一起赶来了。然而,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只看见满脸泪痕、无比冷静的白晚芦,抱着柳萧云的尸体……

眼前这一幕让顾鹰连连后退了三步,他紧紧盯着柳萧云,身体在颤抖。

她看上去那样安静,似睡着了一般……

她……她昨日还好好的……

萧太医赶紧走过去,白晚芦冷冷地制止:“你们来晚了。”

“娘娘……”萧太医为难地看着她。

白晚芦将柳萧云放平在地上,说:“没了呼吸和心跳,身体的温度正在慢慢变凉。”

片刻后,她站起来,出奇地冷静:“是被毒害的,本来死的该是我,云姐姐替我尝了一口药。”说到这裏,再冷静的神情,也被眼中眼泪出卖。

周君邑对萧太医使了个眼色,萧太医连忙走过去,取了汤药的残留,带回去研究是为何毒。

白晚芦目光下移,落在柳萧云的尸身上,面无表情。

“晚儿……”周君邑走过去,手搭在白晚芦的肩上,道,“我会派人好好埋葬柳姑娘的。”

“你总是这样。”白晚芦漠然地说,“好好的埋葬?厚葬?似乎死去的人就特别有面子似的,人都死了,还在乎什么面子?我要的是他们活着,安荷、小殿下、云姐姐,他们都不该死!”

周君邑神色黯然,搭在白晚芦肩上的手缓缓地滑了下来。

“敢问君上,您既然没废了本宫的身份,那么,本宫能搬回明月厢吗?”白晚芦道。

周君邑叹了一口气,说:“你明知道,你随时都可以回来。”

白晚芦转身,对他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多谢君上。”

随后,她又转向顾鹰,语气柔和了不少,她道:“顾将军,麻烦你替本宫好好安葬云姐姐,完了来向本宫汇报。”

“多谢娘娘。”顾鹰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白晚芦交代完一切,便先离开了冷宫。周君邑侧头看看顾鹰,也离开了冷宫。

有穿堂风无意拂来,撩起顾鹰的衣衫。终于,他脸上滑过一道泪痕,很快,他又抹去,走过去蹲下,将柳萧云抱进臂弯里。

柳萧云安静地躺在顾鹰的臂弯,顾鹰带着她走过一重又一重宫门,一道又一道深巷,青衣与玄衣交织在一起,宛如一幅绝美又凄凉的宣画。

白晚芦恢复了贵妃的身份,身边没要任何丫头。

最先来明月厢见白晚芦的人是周越凌,然而,白晚芦并没有想过见他。

“晚儿……”周越凌独自站在明月厢的门外,频频叹气。

“四王爷请回吧。”屋内的白晚芦答道。

周越凌说:“我只是想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门被打开,白晚芦一挑眉,讽刺地问:“四王爷认为本宫现在过得不好?”

“晚儿。”周越凌道,“你明知道我是在关心你。”

“四王爷还是关心一下自己人吧。”白晚芦冷笑,道,“因为我听说,舒贵妃在昨夜消失了一阵子呢。”

周越凌拧眉:“你是在怀疑我吗?晚儿。”

“本宫怎么敢怀疑四王爷,本宫从始至终怀疑的都是当面害本宫的人,四王爷是祭国的王爷,怎么会害晚儿呢?”

“晚儿,本王可以与这世上任何一个人为敌,但独独不会与你为敌。”周越凌解释。

“是吗?”白晚芦盯着周越凌,犀利的光芒从眼睛里透射出去,“原来,本宫的小殿下真的只是遭遇东都都主追杀,才掉下悬崖摔死的啊。”

周越凌一怔,脸色变得不好起来。

白晚芦冷漠地说:“周越凌,你与谁有深仇大恨本宫管不着,本宫只想为小殿下和云姐姐报仇,如果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你就最好不要蹚这浑水,更不要拦着本宫。”

周越凌低着头,紧紧攥着拳头。若说柳萧云的死与他无关,那么,小殿下的死就与他脱不了干系。

“本王过些时日再来看你。”周越凌叹着气,转身徐缓离开。

白晚芦关上门,再度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白晚芦抵在门后,一只鸟雀在她头顶前方飞着。

鸟雀落在白晚芦的肩上,用翅膀遮着自己的眼睛,它似乎……也在为柳萧云的死感到难过。

一个人的时候,白晚芦再坚强也承受不住悲伤。

她滑倒在地,望着从窗户外飞来的鸟雀们,无助地说:“你们说……我该怎么办啊……”

眼泪滑落,身心崩溃。

周越凌刚从明月厢离开,便碰到了迎面而来的周君邑。

“哟,四弟这么有兴致,专门跑来看望孤的贵妃?”周君邑驻足,眼神如鹰一般盯着周越凌。

周越凌规规矩矩行了个礼,道:“臣弟只是路过,顺道来看看晚贵妃。”

“孤的贵妃就不劳烦四弟挂心了,四弟慢走,晚上要睡好。”周君邑笑里藏刀地说。

周越凌心裏波澜起伏,却迫使着自己面不改色地行礼:“臣弟告退。”

周越凌走后,周君邑来到了明月厢,站在门口喊:“晚儿,孤来看你了。”

裏面沉寂了一会儿,白晚芦才打开门,她走到周君邑面前,道:“本宫恳请君上陪本宫去办一件事。”

“孤明白,顾鹰已经在等我们了。”周君邑说。

没有过多的解释,寥寥一句就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白晚芦随周君邑一起离开明月厢,往舒眉冷宫的方向走去。

“公主,他们好像查出了舒眉。”明月厢的不远处,躲着安城与晓菱,晓菱担心地对安城说。

安城却胸有成竹地说:“不用怕,舒眉不会供出我的,毕竟,如果我也搭进去了,白晚芦就没有敌人了,再说……”

安城抬起头,冷笑着:“白晚芦的眼线并没有发现我呢……”

那些听得懂人话的鸟儿啊,只看见了舒眉……

顾鹰带着侍衞等在了冷宫处。

看见周君邑和白晚芦走了过来,顾鹰一干人皆下跪行礼。

周君邑命令道:“活捉她。”

“是。”顾鹰抱拳,带着侍衞进入了冷宫,可是,他们将冷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舒眉。

一直飞旋在白晚芦头顶上方的鸟儿喳喳地叫着,带着白晚芦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是冷宫的后院,斑驳的墙下是丛生的杂草。

“拨开杂草看看。”白晚芦道。

“是!”众侍衞跑进杂草堆,用手中的佩刀拨弄着杂草。

“这裏有洞!”有侍衞惊叫起来,顾鹰赶紧走过去蹲下查看,那的确是一个洞,大小最多容许一个纤瘦的女子通过,而在宫墙的外面,似乎有一座石狮子挡住了这个洞,顾鹰伸手推了推,那石狮子竟轻易地被推开!

顾鹰站起来,说:“这石狮子是假的,舒眉已经从这裏逃走了,传我命令,全王城搜捕舒眉!”

“是!”侍衞领命,四下散开,全王城搜捕舒眉。

而早已逃出去的舒眉依靠自己熟悉的地形,东躲西藏,暂且避开了侍衞的搜捕。

但是,这祭国王城到底是周君邑的地盘,她再怎么小心翼翼,也还是很容易被发现。

不当心被侍衞看到,侍衞一声吆喝,引来了更多的人。

舒眉见状,忙往另一个方向跑去。但是,她孤身一人,抵不过千军万马,舒眉走投无路,被逼到了一座楼阁之上。

侍衞将舒眉团团围住,舒眉的身后便是楼栏,当初,周越凌的母亲便是从这裏摔下去死亡的。

“舒贵妃。”白晚芦的声音传来,舒眉拧紧眉毛,看着白晚芦和周君邑缓缓踏上楼阁。

在距离舒眉一段距离前,白晚芦停了下来,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装疯卖傻这么久,不累吗?”

“你说什么啊……我听不懂……”舒眉疑惑地问。

这时,舒国予与舒轶跑到了楼阁下,看见楼阁上的场景,当即下跪,恳求周君邑放过舒眉。

死的不过是小小宫女,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女儿?

“还听不懂吗?”白晚芦抬起一只手,手指间捏着一块黑色的布料,那是舒眉的夜行衣,舒眉下完毒回冷宫的时候,打算将夜行衣烧掉,却不料被一只鸟儿发现,冒着火焰衔了一片布料出来。

白晚芦说:“这块布料是在你的冷宫发现的,其余的,已经被你烧成了灰烬,缝进了棉絮裏面。这是你的东西吧?另外,本宫还在本宫所居住的冷宫院子里的那株大树上,发现了被树枝撕扯下来的另一块布料,也是跟我手中这块一模一样,舒贵妃,你想说这不是你的东西?”

舒眉还想要狡辩,道:“你说什么,我真的听不懂……”

“还要装吗?”周君邑忽然发话,道,“来人。”

“君上。”小房子呈了一个箱子过来,看见那个箱子的时候,舒眉脸上大惊。

周君邑道:“你身边的丫头紫秀可没有你这样的本事,稍微审问审问,她便什么都招了。这箱子里有易容的道具,而这箱子孤猜得没错,是你同孤成亲时,孤送给你的礼物。早在东都都主离开的前一晚,面对‘安荷的鬼魂’,你就什么都招了,如果还想狡辩,本宫就会请东都都主过来,让他亲自拆穿你。舒眉,今日,不管你是真疯还是假傻,孤都要为安荷与柳萧云讨一个公道回来!”

“讨回公道,她们就会活过来了吗?”一道声音从舒眉低着的头下面传来,众侍衞举着佩刀对准舒眉。

舒眉缓缓抬起头,凌乱的长发下是一张诡异的笑脸:“没错,这两个人都是我害的。”

话一出口,白晚芦身子一震,就要冲上去。周君邑暗暗抓住白晚芦的手,示意他冷静。

舒眉狂妄地笑着:“君上,晚贵妃,我知道我逃不掉了,没关系,我做好了死的准备,不过……在死之前,我有一个小秘密要对君上讲。”

周君邑皱着眉,只见舒眉魅惑地笑着,伸手撩了撩头发:“君上不晓得吧?舒眉不才,给君上戴了顶绿帽子,啊呀!哈哈哈!舒眉给祭国君上戴了绿帽子哟!”

周君邑铁青着脸,粗重的气息从他鼻底喷射而出!

舒眉脸上的笑冷却下来,她转身,望着楼阁之下的父亲,凄然道:“父亲,女儿不孝!背着你做了这么些伤天害理的事!女儿对不住您!”

“眉儿……”舒国予伸着手,眼里是浑浊的眼泪。

就在楼阁正对的方向不远处,一道拉弓声响起。拉弓的人是顾鹰,他剑眉紧拧,盯着城墙上的疯女人,箭尖正对着舒眉的眉心。

忽然间!弓弦绷紧,那箭以极快的速度迅速飞出,准确无误地射入舒眉的眉心!一箭刺穿她的头颅,鲜血飞溅开来——

周君邑捂住白晚芦的眼睛,那只从舒眉头颅中飞出来的箭重重地钉在阁楼上。

“眉儿——”是舒国予撕心裂肺的喊叫。

舒眉被一箭毙命,连一个反应都没有。她头重脚轻,恍恍惚惚地晃了几下,身子自城楼坠下,犹如浴血的蝴蝶般。

“嘭——”又是更猛烈的鲜血迸射,舒眉的身体砸落在地面,眼珠似乎要跳跃出瞳孔一般。

四周是鲜血的红,弥漫着舒国予的整个视线。

舒国予爬过去,跪在血泊中,两只手无处安放,号啕大哭:“女儿!女儿啊——女儿!”

然而,舒眉早在那一箭射中脑袋的时候就断气了,她如此下场,罪有应得。

拉弦的顾鹰看着血泊中的舒眉,手中的弓弦掉落在地。他眼中蓄满了眼泪,他在心裏道:“柳姑娘,顾某……顾某替你报仇了……你在天之灵,可以好好安息了……柳姑娘……”

顾鹰落下一滴泪,紧紧攥着的手里,握着柳萧云的一缕青丝。那青丝用青色的布条缠着,是顾鹰唯一的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