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花朵长了牙齿。
它们在啮咬着我的头。
当然，痛倒不是那么痛，好像它们在啃咬的时候，又在我的神经里注射了什么麻醉的东西。
我最关心的，是我的头发是否会被花朵们咬掉。
因为我发现，我的腿上掉了好多的碎发。
这是在给我检查发质情况呢，还是在虐待我的头发吗？
“医生，能不能让他们停下来，我感觉我的头发快要掉光了？”
“哦，你放心吧，你现在还年轻，就算是掉光了，也会很快长出来的，你不会变成我这个样子的，哈哈哈……”
花朵注射了越来越多的麻醉剂，让我昏昏欲睡起来。
最后我倒了下去，倒在了花丛之中……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王愿的手指头正塞进我的鼻孔里。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感觉到快要窒息了，因此憋得心慌得睁开了眼睛。
我和王愿躺在头发科的房门口，两个人的头发都像是被什么啃过了，头发一块有一块无的。
从来就没见过哪个医院的体检会把人捉弄成这幅模样的。
我踢了王愿一脚，坐起来。
接下来还有许多项的体检，我觉得要是在继续进行下去，我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我踹了好几脚，王愿才睁开眼睛。
王愿像个受到凌虐的少女一样低低地哭泣了起来。
“怎么了，光头医生该不会对你做什么了吧？”
王愿哭诉道：“医生倒是没做什么，只是那些植物太吓人了。”
“哦，我明白你的感受的，但你也不至于这么激动吧。”
“杨阳，你真勇敢……你不害怕吗？”
“害怕有用吗？”我轻咳着，却再没有刘海可以甩了。
王愿说道：“你不会是英雄，还真是不一样……我在那片枯树林里转了好几圈，都找不到出口，光头医生像个幽灵一样在树林间钻来钻去的，枯树枝勾住了我的头发，一堆黑色的花朵张开血盆大口扑上来咬我……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啊……”
额？怎么好像王愿面对的和我见到的不一样呢？
“杨阳，这回我终于相信你很厉害的了，你比我厉害得多了。”王愿说道：“面对那样的场景，你仍旧可以面不改色，我是做不到的。”
哈哈哈……
我无话可说。
虽然我也觉得的那些花朵十分恐怖，但我见到的，是风和日丽的画面，而且医生也非常的温柔。
虽然医生没有告诉我，但我现在确定了，那个光头医生的梦能力原来是“分身”。
“接下来，该轮到身体的那个部位遭殃了？”王愿问道。
我深吸一口气，“我们身体还有许多的部位都没有检查完毕，要不然，你以为这么多的房间是做什么的？”
王愿愣了一下，随即扑进我的怀抱之中嚎啕大哭。
我也好想哭啊。
可是谁能借给我坚实可靠的肩膀呢？
在所有的医生之中，最可怕的还不是负责检查五官的医生。
负责检查内脏情况的医生更可怕，最最可怕的就是检查头部的医生了。
我差点儿都要以为对方要给我开瓢了！！！
我相信，在我的人生之中，如果再回忆起今天的这一次体检的话，我一定会难以入眠，甚至会当场失控。
每一个检测的环节都是那么吓人，都是那么令人痛苦。
不管医生是温柔体贴的，还是凶狠冷漠的，对他们而言，我和王愿就好像是一具尸体一样。
他们就和法医没什么区别，对我们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完全不感兴趣。
在他们眼中，我们就是一具尸体，是一块肉，让他们检查的一件物品。
体检结束之后，我和王愿互相搀扶着走出了医院。
那医院的庭院仍旧十分漂亮精致，但我们半点儿想要留在这裏。
我们几乎是逃窜的离开了医院。
走路都不稳了。
“对了，杨阳，以后，我们是不是每年都要来做一次检查啊。”王愿问道。
我登时头皮发麻，差点儿吓尿。
老师们已经检查完了，只有我们两个实习老师是最慢的。
陈老师他们早就开车走掉了，我和王愿就自己打车回学校。
整个路上，王愿都抱着我的手臂，不肯送开。
王愿会说道：“太可怕了……杨阳，你没有这种感觉，我现在一点儿都不想要当老师了，如果当老师的代价就是每年都需要来做体检的话。”
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
太糟糕了。
这哪里是体检，分明就是虐待啊。
这些医生当中，有一半都是与医疗有关系的梦能力者。
而这些梦能力者之中又有一半是能与医疗器械达到沟通目的的梦能力者。
他们操纵起这些医疗器械来，特别吓人，像是鬼一样。
有个女医生的头发都飘起来了，每一根头发都和一条线路链接，像是女鬼。
还有一个医生附身在我们的身体里来感知我们身体的情况。
各种各样的款式都有，想多吓人就有多吓人。
王愿吐了好几回，吐到后来，他都变得麻木了。
我虽然没有吐过，但我的神经从一开始就绷得死紧，到后来真是断掉了，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只是一脸坚毅得任凭这群医生折腾。
“我想吃点儿东西。”王愿说道：“我们先在外头吃了东西，再回到学校里吧。”
我一点儿也不想吃东西，我没有半点儿胃口。
我觉得自己的灵魂都离开身体了。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老师最讨厌的就是每年一度的体检活动了。
医院附近有一家馄饨连锁店。
我们两个决定吃完之后再打车回学校。
点了馄饨之后，我们在最角落的位置上等待着，表情都十分的憔悴。
“要不我们逃走吧。”王愿突然说道。
我面无表情地说道：“胡说什么呢？我们能逃到哪里去？”
这么多的梦能力者，不管我们跑去哪里，都会被找回来的啊……
额，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我为什么要和王愿一起跑掉啊！
我们又没有到私奔的那种感情基础！
就算是私奔，也请给我一个梨溯吧！
“你放弃吧，我有一个朋友花贝，他就是追踪型的梦能力者，我们跑不掉的，再说了，不至于因为害怕体检就逃跑吧。”
“当时，如果现在说不想当老师了的话，学校肯定很生气，集团也会很为难，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放轻松，反正一年就那么一次，又不会真的要了我们的命。”
“可是，就这一年的一次，比要了我的命还可怕。”
馄饨上来了。
吃饭的时候，我听到其他座位上的客人谈论起了梦集团下属医院。
就是我们刚刚去体检的那个医院。
我下意识地竖起了耳朵。
“听说那家医院闹鬼。”
“怎么可能……你也不想想，那家医院可都是有钱人去的医院，要是闹鬼了的话，早就关门了。”
“但是，听说，有小偷进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死了？”
“不知道，死了还是活的，都不知道，所以才说是闹鬼。”
“我倒是听说过那家医院建造得有些特殊，明明看上去不大，但是里头别有干坤，房间特别的多，也不知道都是做什么的。”
“反正他们有钱人不是我们普通人所能理解的……诶，你看那边的那个男的……好像是叶翔的好基友诶！”
“嗯？真的诶？是叫绵羊，还是叫什么的那个？”
“是山羊吧。”
“不对，是黄羊。”
“说不定是角羊。”
我终于确定他们讲的的的确确就是我。
但我不是什么羊！
他们就没有考虑过自己在说什么吗，就算是实在想不起我的名字来，也不用想出一堆羊来吧！
名字可能会弄错，姓氏怎么会变来变去的呢？
怎么不说我是喜洋洋，懒洋洋，灰太狼呢！
我轻咳一声，凑过头小声提醒道：“是杨阳，杨阳……”
其中那个最先认出我的来的少年拍案大叫：“对了，是叫娃哈哈！”
我：“……”
这个差的就更远了吧！
别说“杨”了，就连“羊”都完全没有了好不好！
你们到底是想要怎么样？
在另一方面，我还是为叶翔感到高兴的。
至少，已经有路人能记得他是谁了。
他的演艺事业在一步步开启了。
然而，紧接着，我就听到这两个少年用自认为秘密的声音议论起叶翔来。
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为什么他们能认出我来，可能是因为叶翔常常把和我的照片上传，还有我们一起出演过网络剧的关系。
那两个少年说道：
“叶翔究竟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这就是噱头了。现在明星想要出名也不容易的，他是男不女不重要了，关键是能演男的，也能演女的。”
“长得的确是漂亮，漂亮得过头了吧，不化妆的模样太仙了……要是男人的话，长成这样就太恶心了。”
“是啊是啊，网上有人爆料，说是叶翔的私生活很乱，和许多男人都有往来什么的……如果他真是女性的话的，和那么多男人在一起也真是可以的了……他那么高，那些男人都是什么爱好啊，就喜欢比自己还高的男人吗？”
“曾景武你认识吗？就是特别出名的网红，大帅哥，听说他和叶翔是男女朋友。”
“哦，他们两个个头倒是挺般配的……他们两个不会都是整容吧，正常的人类怎么可能会长成他们这幅模样呢？”
“我也觉得，他们肯定整容了。整容的好看也是假的，没意思，让我说，我觉得你长得才是特别帅。”
“哈哈哈，兄弟你长得也很帅啊，我们都是纯天然原生态的！”
两个嫉妒别人长得帅得白痴，难不成你们是纯天然原生态的牛奶吗？！
“不，你们两个白痴，曾景武和叶翔不是男女朋友，绝对不是！他们两个永远都不可能成为男女朋友的！”
因为他们两个都是男的，没有“女朋友”的说法！
我站起来，大声说道。
那两个少年望了过来，他们的表情轻蔑。
他们从头到尾都像是在故意挑衅一样。
我走上前，大声说道：“有本事，咱们出去谈！”
两个少年对视了一眼，又随即站了起来……
他们站起来，我才发现，他们……好高啊。
能有叶翔的身高了，比我足足高出了二十多厘米。
我不得不仰视他们。
“走吧，想要出去就出去吧，快去快回，我们的馄饨面还没有吃完呢。”少年说道。
我退后了一步，“有本事，咱们就一对一的谈！”
两个少年点点头随即坐下了一个。
另一个朝我走过来，还脱掉了外套……
“去哪儿谈？随便你，我无所谓。”
我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
有没有搞错啊，脸长得那么嫩，身材那么威武雄壮！
肌肉都要爆炸了有没有？
虎背熊腰有没有？
那么大的块头是怎么挤进衣服里头的？
让我想起来很久以前看过的一个动漫，好像叫做北斗星拳什么的……
男主人公一遇到坏人就会肌肉凸起，然后衣服就破破烂烂的。
小时候，我总认为只要举起拳头，北斗七星就会降下来力量让我充电，也让我变得超级能打，打败所有看不起我的混蛋。
然而，我尝试了几次之后，不得不面对现实——
我连北斗七星都认不出来！
它们可能认识我，但我绝对认不出它们来！
天上那么多的星星，排列成什么形状的都有，为什么偏偏就能认定北斗七星就会是勺子型的呢？
我不理解，怎么大家都能认出来，就我认不出星座来，无论夜晚的天气有多好。
我更不理解的，是为什么大家都能自动分辨出东南西北来。
比如说眼前的这个北斗星拳……不对，是肌肉少年就说道：“我们去西边的巷子吧，我保证会让你留下永生难忘的深刻记忆。”
我又往后退了一步……
尼玛！西边是哪一边啊！
我怎么知道西边是哪边啊！
你怎么自说自话地就出门去了？
等等我啊，虽然你的身高震了我一下，但是我并没有害怕。
我害怕的不是你，是不分东南西北的自己啊！！！
我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就听到坐在原位的少年说道：“怎么，这就害怕了，不敢跟上去了？”
我会害怕？
笑话。
害怕这个词从来就没有出现在我的字典过！
我哼了一声，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馄饨连锁店。
然后，我在外头转了一圈，又回去了……
我是真的分不清哪一边才是西边，更没找到之前走出去的少年跑去哪个西边的巷子了。
他不会和我一样迷路了吧。
我回到馄饨店，三下五除二吃光了自己碗里的馄饨。
那还在店中等待着的少年一脸的吃惊。
“我兄弟呢？他怎么没有回来？”
我神秘一笑，呼噜呼噜的喝汤。
少年继续自言自语：“不可能的，我的兄弟可是练过拳击的，青少年拳击赛冠军组！怎么可能输在你一个弱鸡身上！”
“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怎么快就把我兄弟打倒！”
说到最后，少年你慢慢地摸索到馄饨点门口。
“你给我记住了！打败了我兄弟一次而已，你不要太嚣张了！迟早你会是我们的手下败将！！！”
说着，他自己就溜了出去。
早就吃完了的王愿佩服地说道：“杨阳，你太厉害了……以前，还真是我看错你了，我以为你就只会躲在曾景武还有叶翔后头，没想到，你才是最厉害的啊……告诉我，你是怎么打败对方的？才不到五分钟，你就把那个谁给ko了？”
我一抹嘴巴，连纸巾都来不及用。
我笑了笑，随即拉上王愿就跑出了馄饨店。
王愿还单纯地问道：“杨阳，你这么惊慌干什么？哦，我知道了，你是害怕那两个家伙找人来帮忙对吧？一看他们就像是社会上游手好闲的青年，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在念书，成天就知道吃喝打架，真应该把他们都抓进去好好儿地接受再教育……”
我一抹冷汗，着急地说道：“你要是再不快点儿，等下，接受再教育的就是我们了！！！”
我根本就没那个少年打起来啊。
我之所以不到五分钟就回到馄饨店了，完全是因为我出去转了一圈，根本没能发现那少年到哪里去了。
最莫名其妙的就是这一点了……
那少年说去西边的巷子，先走出了店门口，然后就这么地不见踪影了，好像掉进下水道了一样。
另一个守在馄饨店里的少年也一定是认为我把他同伴给打倒了，因此才会怕怕地逃掉。
但是，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我其实什么都没有干，说不定会更加气愤地找上我的！
我和王愿本来是打算打车回学校的，没想到的是，在路口处发现后头跟上来了一堆影子。
还真是那两个少年追上来了！
而且他们还找来了自己的朋友！
天啊，居然还叫上打手来，也太卑鄙了！
王愿还大惊小怪地叫道：“天啊，杨阳，你到底把对方打成什么模样啊，居然能让他们叫来朋友帮忙，他们一定被你打得很惨，很惨！”
惨你个头，快跑啊，再不跑，等下便惨的，就会是我们了！
出租车没有等来，但是另一边的公交车快要启动了。
我和王愿没有其他选择，风风火火地在最后一刻跳上了公交车。
公交车关门启动，那一群社会闲散青年的身影在站台旁闪过。
哈哈哈，想要找我麻烦，下辈子！
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我不光光能打，而且非常的能跑！
只要我想逃跑，没有人能抓得住我！
多么令人骄傲的本领啊！
比我的梦能力更让我骄傲。
我正笑得开心，王愿突然问道：“杨阳，这是开往哪里的公交车啊？怎么感觉怪怪的，不太像是公交呢？”
事实证明，这还真不是公交车。
是形似公交的车，是将乘客运到郊区机场的直达车，中间不停的。
不管我们怎样和司机讲，司机都像是入定了的佛祖一声不吭。
等到我们两个最后回到学校的时候，都已经是晚上了。
晚饭时间也过了，食堂都关门了。
我就在宿舍楼下买了薯片和方便面。
回到宿舍，发现曾景武和叶翔在打游戏。
“你怎么才回来，我们战队就等着你的加入了。”曾景武说道。
叶翔好奇地打量我：“难不成传说中的老师体检真的那么恐怖，居然要花上一整天的时间？”
我一张嘴，差点儿哭出声来——
是非常恐怖，相当恐怖，不是一般的恐怖啊！
我都要怀疑我今天到底能不能活着回来了。
我几乎是哭着将今天的经历说了出来，讲到后来，不由得义愤填膺起来。
反倒是作为当事人的叶翔显得没那么生气的模样。
“哪一个明星都有黑粉，越是出名的，黑粉就越多……你在饭店吃饭都能碰到我的黑粉，严重说明我现在有多么的出名。”
叶翔自恋地说道：“现在，全天下的人可以分为两种……”
“一种是我的粉丝，另一种就是我的黑粉。”
“哎，这就是名人的苦恼啊，为什么大家都那么关注我呢？让我没有一天时间可以放松下来，我现在都不喜欢上网了，因为一上网就一定会发现自己的热搜，真心好麻烦啊……”
“被人关注是好事，但是太过关注就是痛苦了。”
“大家还是多爱自己一下吧，可以少爱我，偶尔爱我一下就好了吗……”
你个疯子！
你要真是那么出名，那么红，今天也不会一整天都呆在宿舍了！
你不是接下来都没有工作了吗？
严重说明，你个十八线艺人的本质！
你不向我炫耀也没有关系的，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之外，还有比我更了解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