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她的愤恨

正文卷

“你,你?”皇后已气得说不上话来。

“娘娘,这些招术恩恩用得自然吗?”我笑着,看着皇后一会青一会黑的脸,说:“等会娘娘还是承认不小心掉下鱼池的好,娘娘方才那些护着我的话,府中的丫头们可听得一听二楚啊,这会娘娘若说是被我推下池的,怕会引起不小的风波吧?”

宫女丫头们赶了过来,见状,慌乱成一团。

“先让娘娘去夫人房里换身衣服。”我镇定的指挥:“再去宫里请御医。”

当皇后从沐浴房时出来时,我已拿着干净的衣裳候在外了。

毫无意外,皇后扇了我一巴掌。

我承受着,看着她微微喘息的模样,只怕我脸上掌印清晰可见。

跪于地上,我泪流满地:“娘娘,是奴婢的错,娘娘不小心掉下去时,奴婢就该拉住的。”

皇后显然被我突然的哭泣吓了一跳。

也在这时,赵月芙匆匆走了进来。

“夫人?”我赶紧跪至一边,也清晰的让赵月芙看到了被打成红肿的半边脸。

果然,赵月芙沉下了脸,咄咄的望着皇后,冷声说:“姐姐,尽管你是皇后,是苏恩曾经的主子,但她现在好歹是景家的人,你别忘了,景家的主母是我。”

“赵月芙?”在心底皇后本就讨厌赵月芙,见她敢对自己竟这般无礼,还不怒气腾腾。

“姐姐虽是一国之母,但对景家来说,只是出嫁的女儿,姐姐还是牢记这一点的为好。”

“你不要以为嫁给了景临本宫就不能拿你怎么办?”

“月芙也只是实话实说啊,祖上传下的规矩就是这样的,月芙想,祖上也是担心嫁出去的女儿回来吵闹,使得家庭不和谐才订下这规矩的吧。”赵月芙突然微微一笑,强硬的姿态变了变,软声说:“姐姐别生气,月芙是有口无心的,还望姐姐谅解。”

在赵月芙软硬兼施下,皇后是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干瞪着眼。

真没想到在宫里那般强势的皇后在赵月芙面前连话也会被气得说不出口。

“娘娘,夫人,”此时,小如匆匆跑进来,冷望了跪在地上的我一眼,说:“皇上听闻娘娘落水了,亲自来尚书府看娘娘了。”

再见皇帝,是陌生人。

至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未落在我身上,而我,也只规矩的站在角落,像是隐形人。

景临是随着他一起回来的,脸上的笑意还是那般温柔,听着皇后说如何落水时,露出的关怀也极为适当,就是亲弟弟关心姐姐该有的表情。

皇后自然也没把事实真相说出来。

此时,皇帝却将他薄凉入寒的眸子落在了我身上,冷情的开口:“朕怎么听说在皇后落水时,身边还站了一人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身上。

我只得站了出来,伏跪:“是奴婢。”

“你可知罪?”他问得不轻不淡,只怒气明显。

“奴婢当时与皇后有一些距离,才没来得及抓住皇后的手。”

“你的罪不在于没抓住皇后的手,而在于没劝阻皇后去池边,才发生了这样的险事。”

“皇后执意要去鱼池边,奴婢如此卑微,若阻止了只怕也要受皇后的责骂,皇上既要欲加之罪,就请随意处置吧。”

周围的宫女都倒抽了口气,而赵月芙的眼底却闪过一丝赞赏。

空气一下子变得很叫人窒息。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知道皇帝会发怎样的怒气。

“欲加之罪?你是说朕在故意找你麻烦吗?”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此时,听得景临道:“苏恩,皇上说是就是,你的顶嘴已是大不敬,还不快谢恩领罪。”

我望向他,他的眸底依然温柔如初,只少了一点的真实。

景临又说:“一切听凭皇上发落。”

皇帝嘴角噙起一丝嘲讽,刺痛了我双眸,那丝嘲讽仿佛是在说着‘这就是你所选择的人吗?’

他虽没开口说什么,但我知道他在等我向他求饶,一直如此,不是吗?

捏起了拳头,我硬是紧闭双唇。

“罢了,看在景临的份上,朕就不再追究,回宫吧。”起身,修挺的身子走过我身边时,传来属于他的味道,久久没有离去。

他所要的不就是我的苦求吗?为什么这般轻易的放过了我呢?

夜,凉意袭人。

站在院中的梅树上,望着那随风而开始调落的叶子,我有些伤感。

赵月芙回娘家一般只会待上二个时辰,时辰一到,她定会回来。

而皇后沐浴出来的时间,正是赵月芙回来的时候。

我就演了那场戏。

看着我被欺负,她定会出口护我,不为别的,就为她说过‘既然你已嫁进了景家的门,她们欺负你,只会让我颜面尽失’。

赵月芙敌视我,可同时,她也把我纳入了她的羽翼之下,她有强烈的家族荣誉感,又或者她发挥了商人的本性,把我甚至整个景府的一切当成了私有物,而往往这类人,绝不能忍受别人欺负属于她的东西,就如她所说,那会使她颜面尽失。

我的心思,几时也变得这般复杂了?

“在想什么?”

猛然转身,月光之下,棠煜一身青衣广袖,衣袂鬓长迎风飘拂,俊颜似玉。

一时怔了,从未见过他这般装扮,不禁有些结巴:“你,你怎么来了?”

“办点事,顺便来看看你。”

“你怎么进来的?”

“这难不倒我,今天皇上有为难你吗?”

摇摇头,一怔,反问:“为什么你会认为皇上会为难我?”

棠煜淡淡一笑,眼底稍许落寞:“那天,我看到他亲了你。”

“你不是说没看到吗?”

温暖的手抚上了我的唇边,声音极为暗沉:“你都擦破了唇角,说了会使你更难过。而我却什么也不能做。”

那目光满是自责与痛苦,更有着深深的无力。

“都过去了,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撇开难过的心情,我轻松的说:“以后我们不要再讲这些。”

棠煜微微一笑:“以后,我会保护你。”

一股暖流流进了心底,我使劲点点头。

相视一阵,我俩又都笑了。

“这几天的月色都不错,今天的特别圆。”他拉过我的手,坐至门槛上。

“快到中秋了。”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极为自然的动作。

与他一同赏月,。

喜欢这样平静踏实的感觉,真想就这样一直靠着靠着。

“中秋,宫里有赏月大会,到时宫里所有的人和大臣们都会聚在御花园赏月。”

我静静的听着,觉着皇宫已经离我很远了。

“那天,赵月芙也会进宫,她也会带着你一起去。”

“我也要去吗?”极为不愿,深深排斥。

“皇后会下旨让大臣的妻妾都参加。”说这话时,棠煜明显不悦,在为这个妾字而不悦。

心裏一阵偷笑,从没被人在乎过,这种感觉真好。

“宫人端上来的月饼你不要吃。”

“为什么?”中秋不吃月饼很奇怪啊。

“月饼里有毒。”

抬起头,“毒?”

他沉重的点点头:“最近朝廷与我们正面冲突很多,我们的人死伤无数,他们再也等不下去了,这是一个下手的绝佳的机会。”

想说什么,话却哽在了喉中。

听到这话,并不显得震惊,当棠煜告诉我他的秘密时,已然料到会这般,可依然有些……难以接受。

“非要这样吗?”平静的心又被搅乱了。

“这二百多年来,有过十次弑杀的机会,二十次千人以上的撕杀,最终以失败告尾,仇恨已根种得太深,活下来的人除了光复也要为他们死去的父母亲人,兄弟姐妹报仇。”

心情沉重起来。

“从小,我的心中就只有复雠二个字,三岁那年,师傅就将我丢进了幼狼窝中,当我从裏面出来时,满身的伤痕,没有一处是完好的,躺了三个月才能下床走动,八岁那年,为了训练我杀人,师傅将我丢给了十名死囚,告诉他们,只要能杀了我,就可以不用死,为了自保,我拿起了手中的剑,三天后,我一身是血的走出了牢房。”

这是怎样的一个童年,眼眶湿了,轻轻抱住了他。

“九岁那年,母亲被父亲杀了,他说,要绝了我仅剩的牵挂,为光复大业做准备。”棠煜紧紧的回抱着我,声音很平淡,只将我越抱越紧:“恩恩,你一定要比我长命。”

泪无声无息的落着,“好,我一定比你长命,不会让你伤心的看着我死去,不会留下你一个人孤独的在世上活着。”

“说到做到。”

悄然拭去眼泪。在他放开我时,给他一个笑容:“我一定说到做到。”

“今晚的夜色亮得像透明似的。”他遥望着天空,握紧了我的手。

“是啊,真美。”

不再说话,只静静的享受着相靠着的温暖,听着彼此的心跳声。

对别人来说,见面的机会很多,对我与棠煜来讲,每见一次面前显得困难。

“我该走了。”

极大不舍,也只能化在笑容里:“你要小心。”

他离开之时,我紧咬下唇,在这个时刻,不知道该不该说出这句话,最终还是将心底所想的说了出来:“棠煜,他,他是个好皇帝。”

棠煜的背影明显一僵:“我知道,这不是我能选择的,在他们的眼中,我也只是颗棋子而已,”

月光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一如夜色般浓郁的孤独淡淡散开。

心情是沉重的,深深感觉到了他的悲伤。

“棠煜,你还有我啊。”我笑着。嗯以开心的笑容抹去他的悲伤:“在以后的路上,我会与你一起,同甘共苦,风雨同路。”

他站着未动,下一刻,转身,目光低垂朝我走来。

直到他对上了我的眸子,我看清了他眼底毫不掩饰处的柔情,俯下脸,轻轻吻上了我。

夜风徐徐吹,几片泛黄的叶子从叶上落下,飘过我与他的身边,摇曳于地上。

我从不知道吻也能这般轻柔,甜蜜的感觉悄然而生。

心口胀满了很多的东西,是一份沉醉到无法说出口的感觉。

相濡以沫,感觉到了被尊重被珍惜被宠爱。

无法言语,只有满腔的幸福,而不是一种征服。

“傻瓜。”放开我时,他轻点点我鼻子,笑得很开心。

只希望这样的笑容能一直陪伴着他。

明天就是中秋佳节了。

今天就接到了皇后的圣旨,令大臣的妻妾子女一同前往宫中同贺中秋。

傍晚时分,我正在清扫着院前的落叶,就见胖嫂领着二名丫头走了进来。

“把衣服放在这几就行了,二夫人自己会拿进去。”让丫头放下盛着衣裳的盘子,胖嫂不耐的说:“这是夫人赏你明天进宫穿戴用的。”

说完,领着丫头马上离开。

看了眼放在柴堆上的衣裳,天蓝的颜色,上等的丝料,一看就知道不是凡物。

明天真的要进宫吗?

想到棠煜所说的事,心裏一阵燥乱。

毒饼?皇帝会死吗?

不管怎么讨厌他,也不能抹灭他是个好皇帝的事实。

自他登基后,百姓生活的改善是能看得到的。

要是他真有个万一,炎朝会陷入一场腥风血雨中吧。

很快入了夜。

秋风阵阵,按往常,这会天空该布满星星才是,却是一片灰蒙蒙的。

赵月芙很会挑衣服,俗语说人要衣装,佛要金装。

一直不觉得自己美,最多是清秀吧,只在这套天蓝襦裙衬托下,竟有着六分的姿色。

原来,我也能这般美。

不知道明天棠煜看到我会有怎样的表情呢?

想到此。我轻轻一笑。

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声音。这么晚了会是谁?

就见寝屋的门被打开,当我见到走进来的人时,一怔,是景临。

看到我的刹那,景临冷然的目光闪过一丝惊奇。

“大人。”我施礼。

“大人?我可是你的夫君。”

“大人与民女并没有拜堂成亲。”

“拜堂?区区一名宫婢也配进我景家的大门吗?”

我静静的望着他,想起以前种种,还是不明白。

为什么一个人能说变就变?

“怎么不说话了?”他冷笑。

“民女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知道?明天就要会老相好了,这会在偷笑吧?”

老相好?脸色蓦然一紧。

“怎么?不开心了?”

“大人,夜深了,请回房歇息吧。”

“今夜,我要在这裏歇息。”说完,他朝我走来。

阻止的话来不及说出口,他已攥过我的手拖向床。

“大人。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装什么清高,你是怎么勾引那个男人的?嗯?”一把将我掷向了床。

害怕的望着他,就要下床,他身子一扑,压上了我。

“你放开我。”又气又急,再怎么想也想不到他竟会这样待我。

“你是我的小妾,我想怎样对你就能怎样对你。”伸手就扯下了我身上的襦裙,粉红的肚兜暴露在他冷情的眼皮底下,他吻上了我的胸。

脑海里心思百千转,最终,我不再挣扎,任由他在胸前肆虐,他抬起头,嗤笑看我:“怎么不挣扎了?你不是最会装吗?把你骗我的那些招术都用出来啊。”

神情极为平静。沉沉对上他的目光,我稳声开口:“景临,我是谁?”

他身子一僵。

“我叫苏恩,从第一次见面时就喜欢上你了,当你说出要娶我时,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你知道我有多期待吗?我不是你心里面的那个人,就算你百般凌|辱我,你恨的痴的,也无法在我身上讨回来。”

“闭嘴。”

“你清楚那一切是谁主使,你可以漠视我所受的伤害,但你不能将你心裏所压的怒恨泼在我身上,那不是我该在承受的。”

“我说了,让你闭嘴。”他吼,俊美脸上的神情已被痛苦所取代。

“为什么不去正视它呢?勇敢的正视它。”

“你闭嘴。”

自嘲的一笑:“我只是小小的平凡女子,高高在上的尚书大人完全可以随性折磨我,若这是你真正想要的。”

身上一轻,紧接着,听到了脚步离去的声音。

他走了。

望着帐顶,我松了口气。

这才是真正的景临吧,被怨恨,痛苦深深的折磨着。

皇后的入宫是他心中永远挥之不去的阴影。

而我以前,却从未发觉。

皇后太了解他了,所以才对我下了药。

我想,景临并没有完全将恨意发泄在我身上,要不然,也不会只给我一些粗活而已。

他,也该是在心底挣扎吧。

这一夜,没有入眠,拿起针钱补着被扯破的襦裙。

正午一过,我与赵月芙上了马车。

马车很宽敞,足够容纳下五人,裏面装饰得极为华丽,就连案几也有,还放着些小点心,而赵月芙今天的装扮极尽奢华,却又不觉突兀,只觉般配。

见我进来,她眼也未抬,只看着手中的书,而我也静静的坐于角落。

马车驾起来,平稳的行走着。

“该说是我高看你了呢,还是低估你了呢?”放下书本,赵月芙挑了颗坚果进嘴裏,轻轻咀着。

“恩恩不明白夫人所指?”

“皇后煽了你巴掌时,你哭哭啼啼,皇上要罚你时,你的表现叫人耳目一新啊。”

“夫人想说什么?”

“我只是奇怪而已,”秀气的吐出了壳子,赵月芙平淡的说:“原本以为丫头们没听我的吩咐,却得知,你做的那些粗活是景临下的令。”

“夫人,我对你没有任何的恶意,更没想过要与你抢大人。”

“那你为何嫁进景家呢?”

我沉默以对。

一声冷哼之后,赵月芙也没再问。

再进皇宫,头绪纷乱。

在这裏,我有许多的委屈未伸,更有重重疑惑未解。

委屈,我能承受,甚至无谓。

疑惑,想起来身心就会痛。

随着赵月芙进了‘纤影阁’,所有的大臣妻妾都会被安排在这裏休息。

赵月芙无疑成为了内妇们巴结讨好的对象,而她也带笑一一回应着,丝毫不见疲惫之态,或许,这就是京城首富的女儿的优势吧。

“皇后有旨,请尚书夫人过去一叙。”尖嗓门的公公在外喊道。

赵月芙随即走了出去。

“是苏恩姑娘吗?”一名小宫女出现在我身边。

“我是。”

“安妃娘娘有请。”

一愣,安妃?她的名字已有好长时间没出现在我脑海里了。

进了安妃宫,以往的一切又浮现在了眼前。

“回忆起什么了?”

正当我打量着院子时,安妃从殿内走了出来,一身清绿翠烟杉,秀靥堪比花娇。

小伶紧紧跟在她身后。

“奴婢见过安妃娘娘。”

“起来吧。”安妃目光扫了扫我,淡淡道:“士别三日,变漂亮了,叫人眼前一亮啊。”

“娘娘叫民女来是有什么事吗?”

“本宫就开门见山了,皇后这样待你?你就不想报仇吗?”

心裏清楚安妃所指何事,“皇后娘娘并未对民女做什么,娘娘只怕有什么误会吧。”

“误会?呵,”安妃冷笑:“你在皇后身边侍候那么久,要勾引皇上,早就行动了,真有那个意思,还出宫做什么呢?待在宫里岂不是更有机会?怎么,她这样对你。你还要袒护她吗?”

“娘娘有没有别的事,民女告退了。”我转身就走。

小伶一个箭步拦住了我:“苏恩,我家娘娘也是为你好,这般受人欺负,你甘心吗?”

“我送给莲姑姑的帕子为什么会在你手上?”清冷的望着她,我问。

小伶一窒,目光闪烁不止。

“娘娘,”我转身望着安妃,简单的施了礼:“民女的事民女自己会解决,谢娘娘的关心。”

报仇?何谓报仇?她杀我一刀,我也给她一刀吗?要生死相见吗?

不,我会以我自己的方式抚平所受的委屈,去解开那些疑惑。

而不是被人利用,更不是卷入后妃之间的争斗去解决。

不过没这样的机会了,既出了宫又怎么会再回宫呢?

那些事,我也放下了。

听我这么说,安妃的脸色可见有多么坏,而这时,我已出了安妃宫。

走在长长的宫廊上,周围的宫女们一直在忙碌着,见到了我纷纷施礼,今天能在宫里出现的女子都是大臣的内眷,她们自然是要行礼的。

隔着好几名宫女,我望见了一个人,自进宫后,一直在期望着能见到他。

提起裙摆朝他跑去,却在十步之外被一双鹰眼制止。

路公公就站在棠煜的身边。

此时,棠煜也看到了我,目光一动,旋即俊脸突然沉了下来,对着路公公漠然的道:“我们走吧。”

路公公狠狠瞪了我眼。

就在他们走过我身边时,却见棠煜朝我调皮的眨了眨眼,之后又一片冷然的离开。

直到他们消失,我才掩嘴而笑,真是,方才对他的冷漠还真的有点难过呢。

也有些惆怅,我与他,非得以这样的方式相处吗?

夜晚终于来了。

宫里处处挂起了红灯笼,蜿蜿蜒蜒的,风一过,飘起一片红,极为好看。

御花园的美丽更是不用说了,今晚,它是主台。

乐声悠扬,传遍了每个角落。

远处,皇公大臣互相寒喧着,皇帝一端起酒杯,大臣们就忙着喊万岁了。

这边则是皇后主持的内眷赏月,身边是安妃和其余的后妃们。

唯独不见柳妃,这样的日子了,她怎可能会缺席呢?

天公作美,昨晚还阴沉沉的,今夜却出奇的亮,月亮圆得毫无瑕疵,蒙胧的月光如流苏狠狠的倾泻着。

赵月芙就坐在皇后的身边,而我却坐在桌尾,内眷们时不时的拿着异样的目光看我。

我的心思全然不在她们身上,而是偷偷注意着那些端菜端点心的宫女。

什么时候,她们会端月饼上来?

此时,本是热闹的说话声不见了,突然的安静让我收回了神,这才发现,每个人的目光都在看着我。

犹其是皇后的目光。刀绞似的。

怎么回事?我起了警惕。

“皇后娘娘在跟你说话呢。”身边的内眷好心的提醒了我一下。

“月芙,你的丫头真是不知好歹呢,竟连本宫的话都故意听而不闻。”皇后挑眉着道。

丫头?我怎么成为了赵月芙的丫头?

“身为你的贴身丫头竟去勾引自家姑爷,你性子好,许景临纳了她,可她也太不知好歹了,仗着你的宠爱真是无法无天了。”

皇后的话信曾相识,猛然记起,出宫进景家的那天,坐在轿子里听路人在说‘这轿子里坐的就是赵家姑娘的丫环吧?’

‘是啊,人心不古,竟然背地里去勾搭自家姑爷,赵家姑娘太识大体了,还让她陪嫁。’

‘都说赵家姑娘长得倾国倾城,没想到品性也这般出色,竟然还让这种丫环进府当妾。’

还有胖嫂,当我问她‘为什么我要从小门进?’

她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反问‘难不成你这样的人还想从大门进啊?’

难道所有的人认为我是赵月芙的丫头吗?

难怪,难怪景府的下人看我的目光充满了轻视与鄙夷。

这个时候,我该说些什么?

“真是无法无天了,你就这么漠视本宫所说的话吗?”皇后怒拍桌子站起。

身边的内眷悄悄拉了拉我的衣角:“还不快跪下领罪?”

“奴婢知罪。”我下跪。

“晚了,月芙,本宫今天就替你教训教训这贱人,来人,给我掌嘴。”皇后一声喝,立时有三名老宫女走了上来,在其中二名老宫女要摁住我之时,我后退了几步,目光扫过赵月芙。

赵月芙黑着一张脸坐着,她就算想护我,这会也无法,皇后这个说法算是给了她面子,将所有的不是都放在我身上。

一道亮光在脑海闪过,为了自保,我不得不这般做,下一刻我冲至赵月芙桌前,哭喊:“小姐,奴婢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的,奴婢从小与你相依为命,你为了奴婢好,更是给奴婢许了门亲事,可奴婢不愿与你分开,在奴婢心中,你是最亲的人,就算是死,奴婢也要与小姐在一起,所以奴婢才做下了这样的糊涂事。小姐,你也看到了,自我进入景家,并没有做出什么对不起小姐的事,奴婢一直安守本份,洗衣,劈柴,清扫,一切就和在家里一样。小姐,奴婢知道错了,要打要罚,都听小姐的,只求小姐不要赶奴婢离开。”

不知道赵月芙会不会配合着我,但我能确定,就算她不配合也绝不会拆穿,就像她不会拆穿皇后的谎言一样。

可出乎我的意料,她的眼底竟闪过丝笑意,声音微微哽咽,在外人听来则是感动的哭了:“恩恩,你的心意我一直知道,外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还不清楚吗?快起来吧。”她扶起了我,将我安置在身边,起身对着皇后盈盈一礼,又悄悄的擦去眼角的泪珠,道:“皇后娘娘对妾身的厚爱,妾身感激不尽,但娘娘误会了,恩恩不是这样的人,我与她从小相处一块,也一直拿她当自个妹子,她这般做只是为了与妾身在一起,妾身早就原谅她了。”

“哦?是吗?”桌子底下,皇后的手气得在颤抖,可她不得不装出一副突然明了的样子:“原来如此,真是主仆情深啊,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娘娘日理后宫,已很忙了,这样的小事,妾身自己解决就好。”

“既然没事了,大家就尽兴赏月吧。”皇后朝着众内眷一说,底下的气氛顿时又活跃了起来,仿佛方才的事没发生过一般。

真的没有想到,赵月芙会配合着我演戏,还演得这般逼真。

无意中目光与一旁的安妃碰上,就见她若有所思的望着我。

此时,赵月芙拿着帕子擦了擦我根本就没眼泪的眼角,声音温柔,眸子却一片冷清:“真没想到,你对我的主仆情谊深至此啊。”

“请夫人见谅。”再一次利用了她。

“突然发现挺喜欢你的。”赵月芙押了口茶说。

我一愣,就见她已与别的后妃说说笑笑去了。

“上月饼。”拖得极为细长的声音传来,就见十几名宫女为一排,鱼贯走了进来,在每个内眷面前放上了一个月饼后又退出。

听见月饼二个字时,整个人差点跳起来,不由自主的朝另一边的皇帝望去。

那儿,端着盘子的宫人刚退下,皇帝没拿起月饼来吃,大臣们也不敢动手。

内眷们也一样,皇后没吃,她们自也不敢动手。

我,是不是该……

不行,不能坏了棠煜的事。

可这个男人真出事了,关系到整个王朝的命运。

虽未经历过,从小也听大人们说着前朝未君是如何昏庸无道,残迫百姓。

自炎朝开国以来,励精图治,深受百姓的爱戴。

这个男人,算是一代明君吧。

为什么百花节时,我能叉无反顾的挡在他面前愿意替他挡刀,现在却这般犹豫呢?

棠煜,他小时候受了那么多的苦,一切都是为了现在。

“皇上,皇上,御医御医,快传御医。”惊呼声,尖叫声连连响起,那边突然乱成了一团。

“发生了什么事?”皇后倏然站了起来。

“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一名公公跌撞跑了过来,惊慌失措:“皇上,皇上吐血,好黑的血,昏,昏倒了。”

‘哐啷——’皇后与安妃手中的杯子掉落在地。

下一刻,二人匆匆离开御花园。

“吐黑血?怎么会这样?”望着皇后的消失,赵月芙紧锁住眉,喃喃:“黑血?是被下毒了吗?”她倏然站了起来,盯着眼前的月饼道:“难道饼中有毒?”

心中一惊,赵月芙竟然猜得这般准。

而我的犹豫却让……

所有的人都被命令不能离开皇宫。

大臣,内眷,宫人,侍衞,凡是在御花园出现过的人都被御林军围禁住了。

只要裏面的人稍有动作,他们就会把手中剑指向谁。

没人敢动分毫,所有人的心提到了嗓门处。

“冲啊——”震天的喊声和着兵器的交接声远远的从外面传出进来。

那是属于宫外的撕杀。

开打了吗?紧张得手掌心尽是汗,坐立难安。

棠煜现在在哪里?

“真有人造反了?”赵月芙全无半点忧色,淡淡说了句:“爹爹还真是料事如神,低价收回铁料,又以高价卖出,以前就奇怪,他买铁料回来做什么,敢情都被人买去做兵器了,看来我只学到了爹爹一半的皮毛而已。幸好这次我也加了点钱进去,要不然亏大了。”

见我诧愕的望着她,赵月芙端起手中杯子抿了口,若无其事:“我从小就立志做天下第一商人,商人只看钱,乱世中的钱才是最好赚的。”

此时,一名侍衞跑了进来,跪在地上朝御林军的头头说道:“大人,前朝余孽都已冲进了皇宫,宫门已然关闭,统领让你过去。”

“你们都给我紧紧的看好他们。”那头粗粗的吩咐了下就随着走了。

宫门关闭?宫门不应该是被棠煜他们冲破的吗?为什么会是关闭?

不好的预感窒缠了心头。

“你胆子就这么小?怎么吓得脸都白了。”赵月芙挺是悠然自得。

我沉默着,只希望棠煜不会出事,不自觉的捏紧了衣摆。

赵月芙眼底划过丝疑惑。

兵器碰撞发出的刺耳声络绎不绝的从远处飘来,所有的人都屏息以待,翘首张望。

我只低低望着地面,只要碰撞声一轻,就像是利刃刺在了我身上似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撕杀声弱了下来,我腾的站了起来,双眼死死的盯着御花园的月牙门洞,会是谁走进来?

赵月芙一手顶着下颚深深望我,一手握着酒盏,时不时的浅尝一口。

时间的流逝对我而言是一种折磨。

撕杀声突然停了,双耳有一瞬间无法适应。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内眷们颤抖的声音开始嘀咕起来。

月牙门洞处,有一道影子浮了出来。

我摒住了呼吸,瞪大眼看着。

明黄的颜色,欣长昂挺的身影,他一出现,王者的霸气立刻弥盖了整个御花园。

他不是中毒了吗?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被禁圈的大臣们叩头。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内眷们也伏跪一片。

万岁的声音此起彼此。

我跌坐于地上,皇帝没有中毒,是不是意味着他知道棠煜他们的计划?

“皇上有旨,”细长的声音,赫然走路公公的声音:“继续赏月,乐起——”

美妙的乐声再次响起。

内眷们都松了口气,有说有笑起来。

此时,皇后与安妃也回来了,不免又是一翻礼。

我见到柳妃也跟在后面,一身殊光宝气,满脸妩媚笑容,款款走来。

当目光与我对上时,她笑得更为娇媚。

无暇细想柳妃为何现在才现身。

只悄悄松了口气,路公公没事,也就是说棠煜没事。

无法忽略心底深处的另一层开心,那就是皇帝没中毒。

余下的赏月,我已索然无味。

直到半夜。宴会才散开。

不过马车并没有回到尚书府,而是来到了赵府。

我没有进去,坐在马车上等着赵月芙。

这就是赵府?透过窗帘,惊呆的望着这扇大门,门的狮头锁金灿灿的,一看就知道是金子做的,那些阶梯上,镶着一枚枚的铜币,少说也有千余枚,我对玉石不熟悉,可门二旁的大狮子的光泽竟与皇宫里白玉桥相似,甚至比起白玉桥来色泽更加圆润光滑。

赵府,果然是天下第一府。

此时,赵月芙从大门中走了出来。

“小姐放心,老爷既说明天将钱转入你的钱庄,你就不要再催了。”说话的是名七十左右的大爷,慈眉善目。

“燕伯,你可要给我看着点,爹爹没准就要私藏下来。”

燕伯笑道:“小姐的话我会放心上的。”

当赵月芙上了马车时,她的嘴角还一直是飞扬着的,甚至好心情的朝我笑了笑。

钱庄?赵月芙竟有自己的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