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诡秘风云

正文卷

猛然后退了一步,强迫自己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脸色一点点变化着,诧愕,不信,不可能,不会的……

身子渐渐冰凉。

“恩恩,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脸色怎么这么差?”他一手就要抚上我脸颊。

‘啪——’

挥出了手挡开了他的触碰。

这一瞬间,他身子有些僵硬,目光惊愣不已,也只一会,沉了下来,深深的望着我,声音却极为温柔:“身子不舒服的话让宫人去叫御医,朕晚上再过去看你,景临,走。”

转身时,景临复杂的望了我片刻,才随着他的脚步离开。

“不会的,不会的。”我摇摇头,喃喃:“我喜欢的人是棠煜,一直都是。”

离开的脚步有些不稳,烈日之下,我感觉不到半点温度。

棠煜离开才多久?我怎可能……怎可以……

不,不能心动,不能。

怎可以这般轻易的忘记棠煜?

怎可以这般轻易的喜欢上那个男人?

用手按压住自己的心,越压越紧,绝不能,不能喜欢上他。

“贵嫔,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啊。”三儿的声音。

抬头,竟回到了清仪殿,三儿正将铜煲里的燕窝粥拿出来。

“三儿,你怎么起来了?”我问,声音无力。

“奴婢做惯了粗活,这点小伤不碍事。”三儿过来扶我坐下:“奴婢还给贵嫔煮了燕窝粥,快趁热吃吧。”说完,三儿就盛出了一碗来。

摇摇头:“吃不下。”

“贵嫔?”

“我要静一静,不管谁来,就说我不舒服不见客。”没等三儿问,我快步进了内殿。

整整一个下午,我蹲在床角,将自己抱得死死的。

我不是小孩子,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怎会不明白?

心若动了,那种滋味我尝过。

就算再喜欢别人,也不该是他啊。

他与棠煜是敌人。

是毁了我一生幸福的人。

怎么能喜欢上他呢?

将脸深埋进双膝中,双手紧紧的抱着头。

是歉疚,更是深深的自责。

不知过了多久,三儿的声音在边旁响起:“贵嫔,用膳吧。”

缓缓抬头,就见三儿正在摆开碗筷,时不时担忧的望我一眼,见我下床,忙过来挽扶:“你没事吧?”

摇摇头,看了窗外一眼,竟然已入夜。

一天又过去了。

望着眼前丰盛的菜肴,并无口味,淡然道:“撤了吧,吃不下。”

“这怎么好,你这一天才吃多少啊。”

“吃不下。”推开三儿递过来的筷子。

“要不奴婢先去热着,等贵嫔什么时候想吃了再吃?”

“也好。”

撤下菜饭时,三儿又道:“方才皇上来过了,在门口看了你一会又走了。”

他来过了?我一怔。

“贵嫔,你跟皇上没什么吧?”

极不自然的笑笑:“他是皇上,我还能跟他有什么呢。”

只不过我喜欢上了他,怎么料都料不到的事。

不行,绝不能喜欢上他。

放下了以前的一切,也放下了恨与怨,可并不意味着就能喜欢上他。

也不可以喜欢上他。

不只是为了以前,更是为了以后。

我是一个平凡的人,就是因为平凡,所以我才可以要求,要求一生一世的专注,要求一双人的守候。

身为贵嫔,已别无选择。

身为帝王的女人,更不能选择。

所以,一定要把心封住。

‘哐啷——’一声。

划破了殿内的寂静,也将我的思绪拉回。

“三儿?”朝声音来处喊了声。

没人回应。

“三儿?”不对啊,三儿既然是去热饭菜的,该是去小灶房了,可这声音是从外殿传来,三儿不可能回得这么快,清仪殿也没有宫女值夜的习惯。

想了想,起身朝外走去。

刚一开门,就见一道黑影躲入了玉石屏风处。

“谁?”警惕的一问,从一旁拿了个碎花瓶过来,以防万一。

屏风内没了动静。

一步步悄然走过去。

就在要接近屏风时,人影闪出,对着我冲了过来,瓶子跌落地上,发出清脆的破碎声,而我也被撞上了门角,被撞得昏晕不已。

脖上一凉,一块瓶子碎片抵住了我,整个身子也被反扣着,那人尖声开口:“不许出声。”

这声音?

“扬清儿?”我大讶。

“不错,是我。”狠狠一推,她将我推进了内寝,反锁上门,拿着碎片对着我,扬清儿惶惶道:“敢出声,我就杀了你。”

“一块碎片就能杀了我吗?”方才不知道是谁,心底有些害怕,这个时候我反倒镇定了,望着眼前的扬清儿,披头散发,衣衫破裂,目光惶恐,与疯子并无区别。

哪知这时扬清儿突然跪了下来,朝我磕头,声音凄然:“贵嫔,求你救救我吧,夏清柔真的不是我杀的,是柳妃娘娘杀的。”

“你说什么?”

“夏清柔不是我杀的,是柳妃娘娘杀的,因我与夏清柔撞见了她正要毒害太子殿下,所以她才要杀人灭口,若非我逃得及时,这会也早已被她杀了。”扬清儿跪走至我面前,道:“贵嫔,你现在受皇上的宠爱,只有你能救我了,我,我真的没有杀夏清柔。”

正当我惊疑不定时,三儿的声音在外响起:“贵嫔,你在裏面吗?”

一听三儿的声音,扬清儿拽过了我的衣角,焦急的苦苦哀求:“贵嫔,求你救救我,求你救救我,要是被人发现,我就死定了。”

“贵嫔?”三儿的声音已在门外,“门怎么反关了?贵嫔?”

“贵嫔,求求你救我?”

见我一直惊疑着没说话,扬清儿一咬牙,拾起了方才的瓶子碎片就要朝我刺来,也就在这时,三儿一脚踢开了门,当见到眼前的一切时,随脚朝扬清儿蹋出一旁的凳子。

“等一下三儿。”可已太迟。

扬清儿一声惨叫,整个身子撞上了墙,昏了过去。

“贵嫔,你没事吧?”三儿拉过我,紧张的左看右看,见没什么事,才松了口气。

“三儿,你的力气怎么这般大啊?”赶紧走过去看看扬清儿伤得如何,见她前额肿了个大包,其它没什么事,才轻吁了口气。

“贵嫔,她是谁啊?”三儿一脸奇怪。

“她是扬清儿,皇上前阵子新封的照仪。”

“就是杀了夏昭仪的那个扬清儿?”三儿惊呼。

点点头:“不过她说夏清柔不是她杀的,是柳妃杀的,三儿,先将她抬去你房里。”

三儿一愕:“不该将她交由皇后吗?”

“我也不知道,或许我该先把事情弄清楚了。”想了想,觉着这些日子来发生的事情很奇怪,一时又说不出奇怪在哪。

正抬着的三儿忽然放下了扬清儿,一直慎重的说:“贵嫔,你还是不要卷入其中的好。”

我一愣,还从未见过三儿这模样的。

“那个明秀的死,夏昭仪的死都与你无关,奴婢就觉着这宫里仿佛有另外的二股势力在无形中鬥着,我们隔岸观火不是更好吗?一旦你收留了这个扬清儿,你跟这事也就牵扯不清了。”

“我知道,可我还是想这么做。”三儿说得没错,可也正因此,我必须这么做,心裏有很多的疑问。赵月芙所说天大的恩情是什么?

明秀死了。

夏清柔死了,都是那么突然。

很显然不是在针对我,而是皇后与柳妃二股势力的争斗。

这应该不是普通的后妃争宠,若是,我不该是被她们置之度外的。

看来,她们二人是要斗个你死我活了。

这其中不乏是为了太子之争。

而赵月芙显然也掺在其中。

以她的性格,没有利益之得是不会损失折将,做出无利之举。

事实摆在眼前,皇后有太子,柳妃也不知是生皇子还是公主。

而她要成为天下第一商人,又为何要与我交易?那样简单的要求能带给她什么好处?

给皇上天大的恩情是指什么?

她应该害不了他吧?

苦笑,说了要把心给封死,这会的担忧又算什么呢?

深夜时分,他来了。

我知道他来了,可没睁眼,假装睡得很热。

他的手抚上了我,在脸颊上来回触抚着,先是温温柔柔的,接着是越来越柔,直到最后是若有似无的抚柔着,像是片片浮毛般,弄得我脸上奇痒难忍。

最后不得已,假装刚醒的模样:“皇上来了。”

“来了好一会了。”他低沉说着,子夜般漆黑的眸子尽是深深笑意。

说完,主动钻进了被褥下,紧紧抱着我:“睡吧。”

这一夜,我睡得极不安稳。

总是在梦里见到棠煜,见到他责怪的眼神,还说我水性扬花,见异思迁,到最后,漠然离开。

“不要,棠煜,我没有,没有,我没有喜欢上他。”想上前解释,可这脚怎么也迈不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离去。

“不要走,棠煜,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人,永远也不会爱上别人的。”哭着求着,可他依然没有回头望我一眼。

我猛然醒了来,半坐了起来,下意识的开口喊:“棠煜,别走,我只爱你,这辈子只爱你一人,永远也不会爱上别人的。”

视线在对上了一双墨般眸子时,声音嘎然而止。

他听见了,说得那么大声,他怎可能没有听见呢?

他会生气吧?

此刻,已顾不上他会不会生气,梦里棠煜绝身离去的身影,让我有种想哭的冲动。

“做恶梦了?瞧你满头冷汗。”他柔声开口,伸出手以袖擦去我额上的冷汗,下一刻,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只因我挪开了身子。

“听三儿说。你今没用晚膳是吗?朕去给你拿来。”说着。他就要下床。

“不用。”冷然拒绝。

“离天亮还有二个时辰呢,饿了一个晚上,怎么会不想吃呢?”

“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捏紧了手边的被褥。

他一声轻叹:“朕就想对你好,怎么也克制不住啊,谁让朕爱上了你。”

“我要的是一生一代一双人,要的是一生一世的专注与守候,你能给我吗”对着他说出的爱,我冰冷反问。

他似沉默,又似在思考。

而我,只当他是拒绝:“我若没进宫,这会都不知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一家和乐融融平平淡淡过着生活,我要的生活就是这样,你能给吗?”

“朕不能。”

“好啊,不要平凡的生活,你能做到一生都只有我一个女人吗?”

他苦笑:“不能。”

“那你能给我什么?”沙哑了声音,眼眶湿意层层,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跟一个帝王,这些话根本就是多余的,在别人看来就是无理取闹,就是不知好歹。

对我而言,每问一句就增加一层的痛苦。

每问一句,就看清了自己所处的位置。

早就看清了,可是不甘心啊。

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想到脑子天天在这些事上打转,心裏就像点了火般,煎得难受。

想要个发泄的地方。

“朕什么也不能给你。”

别过脸,吸吸鼻子。

开门了,又关上。

他走了。

说不出心底的失落是什么,只觉得想哭,想大声的哭。

半个时辰之后,好不容易平息了情绪,是再也睡不着,只好裹着被子呆坐在床上。

就听见‘支卡——’一声,开门的声音。

抬头望去,这一瞬间,怔怔的望着他。

“朕今晚还能睡这裏吗?”他淡笑着。柔声开口。

低下头,嘴唇动了下,没有出声,只铺好了被褥,躺下,留出了一半的位置。

隔天,内务府的人都搜了过来,可扬清儿被我们藏得极好,因此并未被发现。

“贵嫔,我说的句句属实啊。”扬清儿跪在面前,将事发经过一一说着:“是柳妃与一矮小男子在一处假山后商议着要毒害太子,不巧被我与夏清柔听见了,她才杀人灭口的,真想不到,这柳妃会武功,要不是我机灵躲了起来,这会也被她给害了。”

柳妃会使毒,会武功也就不奇怪了。

我与三儿对望了眼,心裏皆有疑惑:扬清儿这话可信吗?

“既然人不是你杀的。为什么要逃呢?”三儿问。

“能不逃吗?她是柳妃,我只是小小的昭仪,怎么斗得过?贵嫔,你一定要救救我啊。”

凝眉坐着,静静的思索,最终我道:“我没有能力救你,也不会把你交给皇后,你走吧。”

“走,我能走到哪去?贵嫔若不救我,那我就呆在这儿,不走了。”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三儿眉目间尽是怒气:“我家贵嫔好心收留你,你倒好,竟然想赖着不走了。”

“你们现在叫我离开,我还同样不是受死?既是如此,当初何必救我?”扬清儿冷哼,一副你能奈我何的神情。

“你真以为我们不敢把你送给皇后娘娘吗?”三儿气得叉腰。

“送啊,到时我就反咬你们一口。”

起身,我冷望着扬清儿:“随你的便,你若要留下也无所谓,吃和住都要靠你自己解决,这是三儿的小偏房,是留不得你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夏天已过了大半,可还是热如炉火。

三儿拿了冰镇的梅茶过来:“贵嫔,解解渴吧。”

一口冰梅茶下肚,通体透凉,听得三儿愤恨着说:“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个扬清儿竟然恩将仇报。”

“她也是为了求生,只要能活着,恩将仇报又算什么呢?”淡然一笑。

“那我们怎么办?”

“你不也说了,有二股势力在鬥着,让我隔岸观火,即是如此,就静观其变吧,总不能因扬清儿的不见,这二股势力就平息了吧。”话虽如此说,心裏却是无法平静。

连着三天,没有见着扬清儿的人影。

我与三儿自然不会觉着她是离开了,诺大的皇宫,她根本不能去哪。

而他,这三天来我天天侍寝,只在彼此之间却没说过一句话。

一来,他就静静的拥着我入睡,直到天明,又静静离开。

想打破这份沉静,无法启口,或者说不知道该如何启口。

见到他,当他的气息缠绕住我全身时,脑海里就会想到棠煜,想到那天做的梦。

仿佛是个恶性循环。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

皇宫里极为平静,竟什么事也没发生。

夜幕降临,与往常一样,三儿匆匆跑了进来,只今天她神情满是郁闷:“皇上今天谁的牌子也没翻,去皇后那了。”

“是该去去别处了。总不能一直是清仪殿霸占着皇上吧。”佯装若无其事,手却被绣针扎了下,没有出血,也生疼的很。

三儿不满的嘟着嘴。

放下绣活,笑望三儿:“今天在御花园遇见太子了吧?”

“贵嫔也知道了?那三人真爱乱嚼舌根。”三儿咕哝。

“太子很喜欢你。”我问:“你呢,喜欢太子吗?”

想也没想,三儿点点头:“太子对三儿来说是小半个主人。”

“只是如此吗?”

“对啊。”

我一怔,为什么是主人?还是小半个?不应该是恩人吗?

“贵嫔,你喜欢皇上吗?”三儿双手托着下颚,满怀好奇的望着我。

喜欢他吗?对三儿,不想撒谎,可也实在不知该如何说起,只道:“不知道,”

“咦,为什么会不知道?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啊?”

“我也说不清楚,很晚了,快去睡吧。”

三儿点点头,临出门时又望了我眼,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还是没说。

铺开被褥,坐在床沿上良久,才解下衣裳,只着内衬入睡。

却没想刚入睡之时,床一侧就凹了下去,熟悉的气息一下子包围了我。

身子被圈入了他的怀里。

他不是去皇后那了吗?

一如往常,我佯装唾着。

他静静拥着我。

彼此的气息交融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在我耳边说:“恩恩,朕最近很疲惫,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不知道该怎么办?”

依然紧闭双眸。

一声沉重的叹息,使我心头莫名紧疼。

他将头紧紧的依在我脖颈间,声音闷闷的,又带着些许的可怜味儿:“你的心是石头变的吗?怎么一点也不关心朕遇到了什么样难以解决的问题呢?朕知道你没有睡着。”说完,亲了上来。

被迫睁眼,别过脸,淡淡说:“皇上自会有办法的。”

他以双手按夹住我脸,迫使我与也相视,神情也越发可怜:“恩恩,对朕好一点,别看朕是皇上,其实朕很可怜的,从小,朕就害怕一个人睡,因为身边都是前朝的余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来暗算朕,所以朕从没睡过一个安稳的觉。”

我愣住,他,他竟然扮可怜。

“哎,母后从小对朕特别严厉,不是打就是骂,她说棒子下出孝子,身为储君,更应该棒上加棒,朕是天天备受凌虐。”

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只傻傻的望着眼前这张楚楚可怜的面孔。

楚楚可怜。可以用在男人身上吗?

“恩恩,你一定要对朕好,”他望着我半响,深邃而温柔,半响过后,突然说:“忘了棠煜吧,这些天朕一直没与你说话,就是为了给你足够的时间去想清楚,本来还想再给你一阵时间,可朕等不及了,等不及想开口与你说话。”

这是第一次,在他嘴裏听到棠煜这二个字,心裏的痛楚和挣扎又浮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