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相思成灾

正文卷

眼眶有些湿,他竟是这么的在乎我。

在我面前,他从不吝啬温暖与关怀,把所有能给我的都给了。

皇后面前的他,柳妃面前的他,安妃面前的他,都是疏离的,是薄凉冷漠的,他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只能叫人敬畏,叫人膜拜的天神。

唯有在我面前,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在真心疼爱我,保护我的男人。

“皇上。”忍着脚痛,我惦起脚尖在他耳边极轻极轻的说出了三个字:“我爱你。”

他一愣,俊脸傻呼了那么一下,接而傻笑:“你说什么?”

头一弯,我贼笑,眼眶却有泪:“没说什么啊。”

“有,朕明明听到了。”

“真的没说什么。”

他不满的瞪着我:“再说一次。”

“真的什么也没说。”

“你有。”他咬牙切齿。

“那妾身说了什么?”

“你说我爱——”他双手插于胸前,挑眼。

我佯装未见,自顾自的进了寝殿,就听见身后一阵关门声,下一刻,身子被拥入了温暖的怀抱,耳边传来他近乎于撒娇的声音:“恩恩,朕要再听一次。”

“皇上,你不很累了吗?咱们早点休息吧。”转身笑望着他。

“不说朕就不睡。”他竟然学着小孩子的样子嘟起了嘴,满是委屈的望着我,那模样,真是,真是……

哭得不得,他真的有很多面,犹其是在我面前,亦让我深深动容。

“恩恩?”

“皇上?”情不自禁的抱上了他,脸紧紧贴着他的胸膛,静静的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只觉全身被幸福所包围:“我爱你,也谢谢你。”

很难形容‘谢谢’的含义,只是觉得必须说。

他像是怔着,过了许久,才回抱紧了我:“朕也爱你。”

然而,没有让我们温情多久,青逸紧张的声音在外轻喊:“皇上,是时候了。”

头顶传来他沉肃的声音:“好好休息,朕等会就回来。”

“皇上,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见他要离开,我忙道。

“回来再说吧。”

“可是……”赵月芙的事,还有那个蒙面人的事,我必须跟他说啊。

“朕必须先出去一趟。这事很急,等朕回来。”说完,他给了我一个温暖的笑容,开了门。

心下焦急,忍不住突口而出:“皇后密度造反,赵月芙也有份,是我躲在暗处亲耳听到的,以赵月芙的性格,一旦知道皇后被软禁,定会有所举动,皇上?”

“原来你都知道?”他一讶,笑得若无其事,“别担心,等朕回来。”就青逸一同消失在外殿。

要追出去的我被白玄拦下:“皇上并不希望你卷入其中,这些事皇上都知道,你就不要再找麻烦了。”

“那皇上知道那二个蒙面人是谁吗?”我急问。

白玄冷笑:“难不成你知道?”

点点头:“是,就算不是我心裏所想的那个人,只要她还在宫里,我就能查出来。”

白玄一怔,声音变得紧迫:“是谁?”

心一凉,从白玄的神情看来,皇上是不知道的,敌在暗,他在明,他会有危险。

“我要去趟皇后殿。”

“好。”

对于白玄这般护主,心裏觉得很踏实,不禁微微一笑。

“你笑什么?”白玄双眉一拧,透着几许反感。

“皇上明明叮嘱你要好好保护我,皇后宫虽已倒塌,可难说没有叛党。”我道。

“怎么?想反悔了?”

摇摇头,“不是,只是很高兴皇上身边有你这样忠诚的衞士,走吧。”

白玄凝目望我身影半晌,才跟了上来,一个起跃,隐身于夜幕之中。

皇后殿已是一片废墟,目光所视,就连完整的屋瓦也找不到。

而周围宫女所住的偏殿虽也有所破损,倒无大碍。

此刻,宫人正在紧密的收拾着残局,一见我来,都纷纷行礼。

朝着茶具房走去。

远远的就瞧见小如从茶具房走了出来,见到我时,冷望了几眼。

我的目光停留在了他左手的食指上,那指甲上,明显的有个缺口。

就在她要越过我时,我沉声问:“小如,为什么要杀我?”

越过的身子停了下来,小如侧目冷睨:“什么杀你?”

“你我心知肚明。”

“不懂你在说什么。”

一把抓过她的手,我从怀里拿出了那半截被我咬下的指甲,冷望向她:“要我将它补上吗?”

小如的脸变了变,望着自己手上缺口的指甲,又望着我手中那指甲碎,就要来夺取我手中的小半截指甲,速度之快,又岂是我能挡的。

望着她将夺过的指甲随意一丢,我并不惊慌,只道:“你以为我会笨得将真的断甲带来吗?”

“什么?你?”小如眼底闪过阴毒,手被抓勾朝我喉咙袭来。

“这裏四周可都是宫人在看着,你不能在这裏杀我。”我说得淡定。

快速收回了要夺我命的手,小如紧张的望了四周,见已有些宫女朝这裏望来,咬牙切齿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的眼晴。”

“眼睛?”

“不错,自我来到皇后宫,你就一直以不甘和怨恨的目光看我,让我印象很深,那晚,我一直在想着到底在哪见过这一双眼晴,直到咬到了你的手,一双光洁毫无瑕疵的手,宫里拥有这样手的人不多,我想过很多人,最终我想到了你,你从小与茶具为伴,一双手除了泡茶煮茶,从不做任何的事。”

“苏恩,看来你并不笨。”

“我很惊讶,真没想到你也是前朝的人。”

“你没想到的多的是了。”小如怒极反笑,走近我,以极柔的声音说:“你以为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就不能杀你吗?”

说完,从袖中拿出了一把只有食指长短的匕首在我面前一晃,暗淡月色下,这把匕首薄得近乎透明。

“这叫云匕,以一种特殊的药材做成。你应该知道人体有很多的穴位。”她伸出食指在我胸前某处一点,嘻嘻的笑声透着几分诡异:“把云匕刺进这裏,只消眨眼的功夫,它就会融入你的骨血,不会马上要了你的性命,就连伤痕也没有,最重要的是,外人是绝对看不出来你受了伤的,想不想试试?”

惶然后退了一步,戒备的望着她。

“逃得掉吗?”小如的笑更为刺目,就在她举起云匕朝我刺来之时,隐在暗处的白玄猛然朝她肩头出掌。

‘扑——’喷出了一口血后,小如的身子被击出了三丈之外,直到撞上了一颗树才跌落在地。

白玄的这掌出得极重,小如又紧接着吐了三口血,挣扎着想起身,已没有力气,只拿着怨恨的目光瞪着我。

始终想不透,小如为什么会这般怨恨我?

我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啊。

“白玄,你手下得太重了。”有些不忍。

“放心,我只打在她肩上,避开了心口,她死不了。”白玄冷扫我一眼:“别生妇人之念,对付这种人就该狠绝,要不然死的就是自己。”

知道白玄说的不无道理,可见小如奄奄一息的模样,心裏还是不免有些同情。

此时,白玄变了脸色:“小心暗器。”下一刻,他抱起我一跃而开,一手成掌,发出一股劲风。

就听得小如惨叫一声,望去,三根长约二寸的针深深的插在小如的肩头,她的肩在中针的瞬间变得青黑,是毒针?

她竟然在这样的情形下还想杀我?

呆呆的望着她,她到底对我有怎样的怨恨啊?

此时,白玄放开我,朝她走去。

“白玄,你做什么?”

“杀了她。”

“不行。”拦在他面前。

“你真是愚不可及,她三番二次要杀你,你还想放过她?”

“你忘了蒙面人是有二个的吗?”杀人,永远是我无法接受的,生命在我眼中是最为珍贵的东西,不管是自己还是他人,而对小如,我也有很多的疑问。

“好,我先把他关入大牢。”白玄说着就要动手。

陡听得小如尖厉喊道:“男女有别,你不要碰我,只要你一靠近我,我就咬舌自尽,到时,你们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个蒙面人是谁。”

在这个时候,她竟然还关心男女有别?

只觉着说不出的怪异。

“就算你不说,我也查得出来。”白玄冷哼。

“我来吧。”走至小如面前,我漠然的道:“不过,我只能扶着你,这段路还是要你自己走的。”

身上的伤不允许我过多使力。

“可以。”

白玄望着我的目光已带着一丝鄙夷的讽刺。

我视若未见,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做法也不一样,心底想的更是大不同。

非我同情小如,也非我仁慈,经过了那么多的事,现在的我已不是当初的我。

实在是对小如有太多的疑惑,或许接近她能让我多知道些什么。

而我这个一闪而逝的想法所做出的举动,还真的给我带来了巨大的伤害。

就在我扶起她之时,小如的头顺势倒在了我的肩上,她的目光一直望着走在前走的白玄,脚步变得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还想着杀我吗?”望着小如苍白的脸色变得青黑,冷笑:“你的针上有毒,这会,怕连动一动手指都很困难吧。”

“苏恩,你不能把我交给皇帝。”小如微喘着气,虚弱的说着。

“对一个三翻二次要杀我的人,你认为我会仁慈吗?”

“你必须救我。”

“我不会救你。”

“你必须救我,要不然你对不起我的哥哥,棠煜。”

“你,你说什么?”

“我是棠煜的弟弟,我是男的,不是女的。”

“你,你再说一次。”

“你应该知道这件事吧?棠煜有个弟弟,当年,父亲要把他与太子做为交换,最后皇后变了卦,可她也没有送他出宫,而是把他安排在了身边,贴身保护着,他说喜欢太子,也只是为了遮人耳目,掩藏真实身份,不引起别人对他的怀疑,我,我就是这个他,棠煜的弟弟,我现在若死了,就是你杀死的,你怎么对得起我死去的哥哥?”

这一刻,我连呼吸都忘了,只是震惊的望着小如。

“你不信吗?”她颤抖的手握起我,放进了她的衣内,那儿,极为平坦,是一个不折不扣少年郎的胸膛。

像是被烫了火,我快速的收回了手。

“信了吧?你必须救我。”

思绪变乱,乱得一塌糊涂。

小如是男的?是棠煜的弟弟?

不可能,不可能。

皇后,莲姑姑,那时为了欢乐粉……皇后还说小如是给太子训练的一颗棋子……

小如喜欢太子,为了接近太子,深夜还做了茶点去相见……

千方百计的想讨太子的喜欢。

假的?

这一切都是我亲身参与的啊。

小如弱如游丝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苏恩,你一定要救我,哥哥是为你而死的,你欠他一条命,解,解药在,在我怀里。”

‘咚——’一声,小如昏倒在地。

我没有拉住她,也没力气拉住他。

白玄走了过来,不耐的看了我眼,提手就夹住了小如的腰朝地牢走去。

“等,等一下。”思绪还没理清,可若不开口,一旦进了地牢,小如是必死无疑,身份还会暴光。

“还有什么事?”白玄双眉拧得死死的。

“我,”心裏剧烈挣扎,可一想起棠煜,想起相处过的日子,想到他的死,就是无法硬起心,最终道:“能把她送到我房里吗?”

“她是前朝余孽。”

“我知道,我只是狠不下心。”

白玄没理我,反而快步朝地牢走去。

“白玄,你欠我二个人情,我二次都让你免受冰刑之苦,现在,我要讨回一个人情。”我冲他喊道。

“是你自愿救我,我可没求你。”白玄眼底对我的厌恶越来浓烈。

“可我救了你是事实。”

他紧着唇,倾城面容沉了下来,犀利的视线盯着我半晌,道:“我可以将她送至流仪殿,但只要她伤势稍好转就必须关进地牢。”

“好,好。”我忙点,深怕他反悔。

“还有,二个人情一比勾消。”

“好。”从没想过要他还人情,方才也只是情急之下冲口而出的。

为了避免引起宫人的猜凝,由白玄带着小如施轻功回流仪殿,而我则是从原路佯装若无其事的返回。

回到流仪殿时,小如已被安放在了三儿的小偏房。

“你确定要留下她?”尽管不耐,可白玄还是尽职的问了句。

“是。”

“愚不可及,你这样只会拖累皇上。”

“我的一举一动,不是都在你的眼皮底下吗?相信很快,你就会把这事告诉皇上吧?”坦然的望着他。

“不错。”

点点头:“白玄,怎样才能把功夫给废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白玄目光一诧,好半晌才说:“不用内力的话,只有用药物。”

“你应该有吧?去拿来给我。”

沉静的望着我许久,白玄才转身离去。

进了小偏房,小如满脸青紫的躺在床上,还未醒过来。

静静的打量着他的面容,一时心裏酸涩异常。

他是棠煜一心想要保护的人,却一二再再而三的要杀我。

只一直以来,棠煜都以为太子才是他的亲弟弟。

这已无关紧要了,既然已知道事实,就想完成他的心愿。

从小如怀里拿出了一个小白瓶子,打开瓶塞,裏面有一颗手指般大小的黑丸,这就是解药吧?

没有任何犹豫,塞进了他的嘴裏。

因为棠煜,无法对他不管,可我也不能让他去害炎綦。

很快,小如脸上的毒气消失,显出了苍白得毫无血色的面容,他依然没有清醒的迹象,受了这么重的伤,一时半会,是不会醒的。

细细看他,与棠煜眉目间是有几分相像,只一直把她当女孩子,没想到……

木门被推开,白玄走了进来,递给我一颗白色药丸。

接过时,我沉声道:“白玄,我爱皇上,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会为他做到。”

这一次,白玄没有说话,冷飘了我眼,出门。

武功对习武之人而言就是第二生命,特别是高手而言,以小如的身手定是高手中的高手吧,呵,皇宫里,又有哪一个人不是高手呢?

望着手上的白色药丸,我深思着。

直到床上一声响动。

抬眸,就见小如睁开了双眼,见到我,他茫然的眼底又起了怨恨,若非他身子动弹不得,只怕这会又会要杀我了。

“你恨我,是因为我杀了你的父亲路公公。”

“不错。”

是啊,也只有这样的仇恨才会使小如一再想杀我。

当时,我也不知道是打哪来的勇气,就这么提剑刺向了路公公,可我没有后悔过。

棠煜死时的心痛犹在心中。

“你身上的毒已经解了。”

小如嗤笑,一副本该如此的模样。

“知道这是什么吗?”拿出白色药丸放在他面前。

“难不成你想毒死我?”见我不语,他道:“你不会,要不然你就对不起我死去的哥哥。”

“是。”我点头:“你是棠煜一心想保护的人,我并不想你死,可我也不想我爱的人受伤。”

“你真够下贱的,我哥死了还不到一年啊,你竟然爱上了杀我哥哥的皇帝。”小如冷嘲。

“棠煜不是皇上杀死的,是你的父亲逼死了他,是他杀死了棠煜。”我说得静然,却难掩心底的痛楚。

小如紧咬下唇,狠狠瞪着我:“是皇帝杀死了我哥,我哥对你那般好,你还朝他的敌人投怀送抱,你根本就是水性扬花,比青楼女子还不如。”

脸色瞬间死灰,心底疼痛不可挡,别过脸,咬紧下唇,缓缓道:“只要你吃下这颗药丸,你的功力就会消失,从此形同普通人。”

“什么?你要废了我的武功?你敢?”

“我爱皇上,我也想保住你,可我绝不会让我爱的人陷入危险之中。”

“只怕这个时候,你想保护的人已是四面楚歌了。”

“什么意思?”

“告诉你也没关系,宫里所有的御林军都是我们的人,皇帝的身边就只有他的暗衞,这会,御林军只怕已将他包围了。”

“我不会信你所说的话。”捏紧他的下愕,迫使他张嘴:“但为了不使你再做乱,我必须废了你的武功。”

小如开始挣扎,眼底渐起了惧意,可受伤太重,挣扎对我而言根本没任何作用。

轻而易举的将药丸丢进了他嘴裏,过了许久,就算他没吞下去,这会药也化了,我才放开了他。

“你?”小如想吐出来,无奈没有成功,迅速点了自己全身的几处大穴,开始想逼出那药来。

也在这时,窗户突然被一阵风吹开,一个蒙面黑衣人站在了我面前。

就在他一手朝我袭来时,我淡定的一笑,并不见任何的心慌:“素颜姑姑,一直想去看你,近来过得好吗?”

蒙面黑衣人停下了动作,露在外的日子闪地一丝诧愕,又黯淡了下来,伸手解下了蒙面巾。

在见到她面容的刹那,我苦笑。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姑姑的声音沙涩不已。

“猜的。”

姑姑一愣,“猜的?你抓了小如,我以为……你是怎么猜到的?”

望着姑姑消瘦的面容,我淡然道:“一开始,我就觉得很奇怪,柳妃娘娘为什么要把你调去柳妃宫,还总差你做一些粗活,你和柳妃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后来,有人对我说了一句话,他说‘柳妃一心爱着皇上,也一心帮着皇上’,你是洗衣局的管事,出不了什么样的大事,柳妃这般针对你,只有一人理由,那就是你要对皇上不利,按柳妃的性格,她可以杀了你,但她没有,而是留着你,这还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你很重要,又或者说你身上有什么秘密是她想知道的。”

姑姑的神情越发苦涩。

“后来,柳妃来告诉我你生病了,让我去探望,我也在奇怪,她为什么要这般热心呢?现在想来,她必是认为我与你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我并不确定那个蒙面人就是你,只是与你的事联想在了一起而已。”

此时,小如猛的吐出了一口血,素颜姑姑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忙走上前扶起她:“小如,你的伤不碍事吧?”

“快,快给我把药逼出来,她,”小如一手颤抖的指着我,恨恨的道:“她给我吃了泄功力的药,方才我已用内力逼了一会,可这药力太强。”

素颜姑姑猛的望向我。

深吸了口气,我道:“你带小如走吧,越远越好。”

不管素颜姑姑身上有什么样的秘密,我都不想知道。

放了棠煜最为珍视的人,是我为他唯一能做的事。

“我不会走。”素颜姑姑凄然的道。

“路公公死了,棠煜也死了,皇后被软禁了起来,小如被我废了武功,你们还想争什么?”我不解。

小如又吐出了一口血,抓过素颜姑姑的手,恨急着吼说:“你还跟她说什么废话,我的功夫只剩下了一层,你再不救我,我真要成废人了。”

“姑姑,你就这么喜欢活在刀光剑影中吗?”

素颜姑姑在我与小如之间张望着,是挣扎,是彷徨,最终,她的目光定在小如脸上,几近于哀求:“小如?我们出宫吧。”

“休想。”小如咬得牙咯咯响,紧崩着毫无血色的脸对我说道:“你再说也没有用,只要我在宫里的一天,她就不会走,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是她的儿子,是被她丢弃的,被她当做棋子在使的儿子。”

“我没有,小如,真的不是我,我,我,我找了你十几年啊。”姑姑紧紧抓过小如的手,痛苦的哽咽。

这几天,震惊的事情太多,可听到小如所说的,还是惊了一下。

一把甩开了素颜姑姑的手,小如指着我冷漠的道:“你还不杀了这个女人?她已经没用了。”

没用了?我对他们有什么用处吗?

疑惑又多了一分。

姑姑软着声音哀求:“小如,放过恩恩吧,她是无辜的。”

“她无辜?那我呢?她可是要废了我武功啊,如果你想让我叫你一声娘,就杀了她。”

“小如?”姑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闭目一叹,知道自己多说已无用,可我还是想给小如最后一个机会:“小如,你真的不愿离开皇宫吗?”

“离开皇宫?”小如诉笑:“那我宁可死。”

望着小如阴沉的目光,我在心裏默念:棠煜,我尽力了,现在,我有想保护的人,绝不能让别人伤了他,哪怕这个人是你最珍视的人。

“白玄。”我轻喊出声。

门被推开。

可是好久都没响动,而小如与素颜姑姑二人又都没有惊讶之情。

心一沉,转身,就见赵月芙笑眯眯的望着我,她的身后,是数十名黑衣男子。

“白玄呢?”骇然后退了一步。

“打不过跑了。”赵月芙优雅的坐至一旁的凳子上。

“你,”发现自己的双手竟然在颤抖,强行压下慌恐之情,镇定的开口:“你来这裏做什么?”

“来完成我们的交易啊。”赵月芙笑得开心:“别忘了白纸黑字上写得明明白白哦,只要你完成了所答应的事,你就能马上出宫了。”

出宫?是啊,我怎么忘了,曾经与她做过交易的。

可我现在已经不想出宫了。

“怎么了?”赵月芙上下细细打量着我,尖锐的笑了起来:“看你的样子,似乎想毁约啊,难不成你不想出宫了?”

“是。”不知为何,听到她的锐笑声,心裏就一阵发毛。

“那时,你可是斩钉截铁的说要出宫的。”

“我现在改变了心意。”

“是为了皇帝吗?”赵月芙嘴角的笑弧越发上扬。

“总之,我不会出宫的。”

“那可不行啊,毁了交易,你是要赔钱的,那可是个大数目。”赵月芙仍在笑,从一进流仪殿,她的笑就没停过。

“我的男人是当今皇帝,他付得起。”戒备的望着她,不漏掉她的任何一个神情,想从她的神情举止中看出点端倪,只什么也没有。

心裏起了极大的不安。

“你的男人?不是棠煜吗?对了,他死了,你当然要另觅良人了。”

“棠煜的在天之灵也是希望我能幸福的,现在,我过得很幸福。”

“原来是变心了,爱上皇帝了,难怪不愿出宫,也是,宫外的贫贱生活怎及得上宫里的荣华富贵呢?”赵月芙一叹,又摇摇头,仿是有多感叹似的。

“现在你可以走了吧?”我镇定的道。

“走?我是来救人的,没救到人怎么能走呢?”

“救人?”

赵月芙翘指点点小如与素颜姑姑。

早已料到了,“请便。”

赵月芙站起身,近身笑望着我:“虽然很不忍心,可认识一场还是要点醒你啊,你所说的幸福,不过是皇帝精心而演的戏。”

“什么意思?”

“封你为嫔妃,对你百般宠爱,甚至睡至日上三竿忘了早朝,这些都是皇帝精心设计的局而已。”

“局?”

“不错,皇帝这么做,也只是想从你口中套出话对他有利的话,因为他怀疑,你也是前朝的人,而且还是极为重要的人。”

“胡说什么?”

“皇后与安妃就是如此啊,皇帝使出了各种手段,美男计是他最为常用的,要不然,皇后与安妃也不会倒戈了,甚至为了争宠而明争暗半了十几年,皇帝也是从她们的口中得知了这批前朝党的诸多秘密,你以为中秋毒月饼事件,宫人叛乱的事件他是怎么知道的?柳妃纵是解毒的高手,还能有未朴先知的本事?”

“你以为我会信你说的话吗?”安妃也是前朝的人?这宫里到底有多少是前朝的余党啊?

“信不信随你,这些日子来,他命白玄守在你的流仪殿,是不是告诉你在保护你呢?事实上,他是以你为饵,想引出前朝党的人。”

“你别再说了,我不会相信你所说的话。”

“我说了信不信在你,可我既然把话说出来了,当然要说完,你也看到了后宫的女人是如何在宫里生存下去的,更何况身为万乘之尊的皇帝呢?你就从不怀疑,为什么他的身边有那么多前朝党的女子,他怎还会这般坦然自若,游刃有余?在他表面看着什么都漠不关心,可每出一个状况,他总能化险为夷,这是为什么?”

“他是皇帝,当然会有自己的消息来源?”

“这不更奇怪,身边有那么多前朝党的人不利用,却宁愿花时间去弄什么消息来源?”

赵月芙说得轻淡,可她的每字每句都在我心底打出了千层浪。

知道不能相信她所说的话,可是,这些话句句在理。

“还有一件事更为奇怪呢,”赵月芙晶莹的眸子越发雪亮,仿佛说着这些事能让她精神百倍:“堂堂帝王,后妃众多,怎只有二个皇子而已呢?二皇子与太子之间年龄还相差了一轮多?着实不可思议,这只有一个可能,他不想让这群女人生他的孩子,据我的调查,皇后流过三次产,而安妃则流过四次产,可怜的是,这对表姐妹皆以为这些都是对方所为,从而深厚的情谊破裂,开始了尔虐我诈。事实上,这些都是皇帝命人做的,接而栽赃,后宫是前朝党的天下,可是也有皇上的人啊,像明秀。”

“你讲这些做什么?”就算她所说的是事实又如何?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也必须自保啊。

“你知道明秀是怎么死的吗?”赵月芙整整鬓发,炽灼的眸子望向一脸苍白的素颜:“是她杀死的,明秀知道了小如男扮女装的事,素颜就将她杀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无非是要告诉你,皇帝是个多疑的人,他不会去相信人,更别论爱人,你就像皇后与安妃一样,都被他骗了,再者,你的长相也只是清秀,他怎么可能会爱上你呢?”

“我与他的事不用你来操心。”

“可要想清楚了,现在你若出宫,眼前则是一条光明大道,相反,而是一条永无宁日的荆棘之路,你将会是下一个皇后,下一个安妃。”

“你到底有什么阴谋,为什么这般执着于让我出宫?”心头乱了,尽管爱炎綦,尽管相信他,可心底赵月芙的这些话,句句在我心底打出了个坑。

“不是阴谋。”赵月芙笑得舒畅:“是替一个合作人问一下你的选择。”

“合作人?选择?”

赵月芙突然欺近我,在耳旁轻问:“是选皇帝呢,还是选……”后面的几个字轻不可闻。

而我,如遭雷击。

“想见他吗?这会,他该在南门了。”赵月芙笑咪|咪望了我半晌,在我怔愣着时,对着身后的黑衣男子们做了个手势,很快,其中的三名黑衣男子将小如与素颜姑姑带出了流仪殿。

我摇摇头,却不知在摇什么。

呆怔着。

“我说的是真话哦。”赵月芙再次强调。

“你好吵。”这,竟是我此刻能说出的唯一的一句话。

“要不要去南门看看?你不想他吗?不想见到他吗?”赵月芙哄诱着我。

缓缓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缓慢的出了流仪殿。

告诫自己不要相信赵月芙所说的,可是,可是……

一咬牙,提起裙裾,朝南门拔腿奔去。

“芙老板,不该是北门吗?为什么要叫她去南门?南门可都是皇帝的人。”在我离开后,一名黑衣男子问赵月芙:“这样一来,皇帝就不会落入我们的圈套了。”

“你以为她会相信我所说的话吗?”赵月芙淡然的道:“我自有安排。”

再过二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夜风已有了初冬的寒意,吹过时,让我的头脑瞬间清醒了不少。

步子停下。

不,不能信任赵月芙,这样的事情太荒唐了,我怎么能相信呢?

定然是有阴谋的。

要好好想想,想想该怎么做。

南门?为什么赵月芙要我去南门?

缓慢的走于长长的宫道上,思绪千万转。

整个皇宫都很静,静得出奇。

心裏的不安一直在扩大。

就在我走过一道回门时,身子猛的被谁扯了进去,下意识的呼救声被一双冰冷纤长的手给捂下。

“是我。”

“安妃娘娘?”

夜光之下,安妃一身劲装,黑发只简单的束起,麻索利落的样子让我一愣。

安妃做了个‘嘘——’的手势,拉着我躲入一旁的矮木丛中。

她似乎在等谁。

“安妃娘娘,你怎么会?”

安妃阻止了我说下去,以极低的声音道:“什么都别问,待会你就知道了。”

没过半柱香的时间,小伶悄然的出现在我们身边,轻道:“娘娘,打听清楚了,所有的御林军都去了北门,奴婢看来,皇上定会在那。”

安妃拧起好看的眉:“不该是南门吗?”

“南门已被叛乱的御林军攻陷了。”

“这么说皇上有危险?”安妃眼中闪过紧张。

小伶点点头:“皇上的身边不到五十人的亲衞,奴婢偷听到御林军说,南门一战皇上的亲衞死伤惨重。”

“怎么会这样?”安妃握紧了拳头,脸色极为难看。

“娘娘,我们该怎么办?”小伶焦急的问。

“苏恩。”安妃突然握过我的手,诚挚的看着我:“我知道,以前我对你做了很过份的事,可我也是迫于无奈,皇上现在有危险,我想为她做点什么。”

“娘娘想做什么?”

安妃摇摇头,语带恳求:“什么都别问,我只想求你,替我好好照顾二皇子。”

“娘娘又说笑了。”对安妃,我还是心存戒备,犹其是在这种时候,怕她趁乱害我。

“好,就算我在说笑,你能答应我吗?”

小伶也道:“贵嫔,求你答应了我家娘娘吧,对你并没有任何的损失啊。”

望着这一主一朴近乎于哀求的目光,对目半晌,还是点了点头。

不管安妃唱的是哪出戏,先过了今夜再说吧。

“谢谢你。”安妃声音哽咽,走近一步,轻轻抱住了我。

就在我觉得安妃此举过于突兀之时,耳边听到她说道:“去南门,千万别去北门。”

放开我时,她擦去了眼角的湿意,若无其事的对我笑了笑:“小伶,我们走。”仿佛刚才的声音只是我的错觉。

望着她融于夜幕中的背影,心裏乱了。

南门?北门?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蹲了下来,心裏毫无头绪可言,更没有方向。

何去何丛?

赵月芙让我去南门。

安妃也让我去南门。

可小如却说,南门被攻陷,皇上去了北门。

为什么小如明明这样说了,安妃还是要我去南门呢?

我该信谁?

不能相信赵月芙。

安妃为了争宠,也有可能会害我。

阵阵的无助感涌上心头,我根本无从判断,也无法分辨谁是在帮谁是在害。

甚至连发生了什么事也知道。

为什么这些都会在我身上发生呢?

就算是在宫里,我也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根本不想卷入这些事情中去。

咬紧下唇,我不去南门,也不去北门,我怕做错事,我怕被利用而做出伤害炎綦的事来,只要不选择,应该不会有事的吧?

对,不要选择,谁也不要去相信就行了,待在这裏等天明吧。

打定了主意,我将自己更是深深藏进了树木丛中。

此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在丛树外响起,慌张的偷眼望去,是御林军。

小伶说御林军叛变,那这些人?

“景大人放心,这些御林军都是先帝的亲信,属下这就去北门缓助皇上。”一宏亮的声音道。

景大人?景临?

心头一喜。

“我跟你们一起去,这次必把前朝党的人一网打尽。”景临压低的声音道。

悄然探出半个头想看清楚是不是景临,然而,只见到了景临匆忙远去的背影。

星空之下,又是一片静谧的安静。

刚下定决心要守在此地,这会又开始犹豫起来。

想见到炎綦,真的好想快快的见到他,在这裏,我没有安全感,只是孤独与无助。

余光似乎见到了一个白影飘过,猛然望去,黑暗中,一名白衣男子时不时左右张望,全身戒备着朝北门方向使轻功急疾着。

看不真切,但从那体形看来,应该是白玄?

白玄与景临都朝着北门去了,那我……

不再有任何的犹豫,我朝着北门的方向急步走去。

皇宫共有五个门,正门为主,东南西北四个门为辅,其中东西二个门在内,分别是后宫与上朝前殿,内务府与后宫的隔离门,南北二门在外,属于正门之外的二个大门。

一路上,时不时的会撞见御林军走动,越接近北门,人也越多。

心裏渐渐起了怀疑,虽说我是在暗处走动的,可防备也不该这般松懈吧,连我都能轻易的进去,那前朝党岂非更容易……

正当我想着这时,一道懒洋洋的笑声在我侧面响起:“路虽不远,但对于受了脚伤的你来说,这段路也是折磨吧?”

这一段路,整个人一直惊着,她的声音就像是一道鬼嚎,惊得我整个身子差点弹跳起来,望着坐在离我十米之外,正优雅喝着茶水的赵月芙,我骇然:“你,你怎么会在这裏?”

赵月芙无辜的耸耸肩:“我当然要在这裏,北门早已被我的人攻陷了,除了南门,整个皇宫都在我的手掌心中。”

很好理解的一句话。

明白易懂的一句话。

我却只觉身子被狠狠的抛向天空,再重重的被人踢到了地面。

赵月芙拍了拍手,就见着二名体形欣长的男子出现在她面前,其中一人身着白衣,其形与白玄非常相似,而另一人说了一句话‘我跟你们一起去,这次必把前朝党的人一网打尽’,竟是景临的声音,相像的程度只怕连景临自己也无法分辨了吧。

“别太吃惊了,这世上想象的人多的是,你上当也是应该的。走了这么长的路,累了没?”赵月芙指了指一旁的空椅子,樱唇微翘,显得心情极好:“坐下喝杯茶吧?”

通体透凉,只觉全身找不到一点的温暖,我一步步后退,转身就要走,被二名黑衣人拦下。

“真是不给我面子。”赵月芙叹着气。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转身厉声问她。

“明摆着的事,你还看不出来吗?改朝换代啊。”

“改朝换代?”

赵月芙点点头。

“改朝换代?”喃喃的再问了次。

“有这么难以接受吗?”赵月芙看着他细白若尖葱的手指。

以为她只是有颗雄心,所做的一切豪举都只是想做天下第一商人。

她说过乱世的生意才好做,当她与我交易时,我虽觉着她大胆,也只是觉得她是努力的在实现她的理想。

没想到,她根本就是身在其中鬥着。

野心之大,让人寒颤。

“你不会成功的。”

“那可难说,”赵月芙对着身边的男子道:“去给皇上送信,就说我正与苏恩喝茶聊天呢。”

“是。”男子一个起跃,身子消失。

见我紧咬下唇,死死瞪着她,赵月芙不以为意的一笑:“你猜猜皇上会不会来?嗬,皇上是只身前来呢,还是带着人撕杀进来呢?”

“你卑鄙,无耻。”气得声音颤个不停。

“我是生意人,最为唾弃的就是光明正大了,可我还是觉得皇帝不会为了你这样的人而孤身犯险的,只是有个人却深信不疑,他说皇帝定会为了你而来。”

“皇上根本不会相信我在这裏。”

“他信,我不说了吗?白玄打不过跑了,他能跑到哪去?自然是去告诉皇帝了。”

“你?”握起拳头,不,这个时候,我不能气,要逃开这裏,一定要逃开这裏。

细细看来,才发现,这裏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人手之多,守衞之严,怕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心底越来越寒,也越来越怕,怕炎綦真的前来。

“你想知道说皇帝会为了你而来的人是谁吗?”

“我没有任何的兴趣。”冷冷的回答。

赵月芙眯起了眼,将多从上至下打量了一遍,渍溃几声:“其实你也挺可怜的,哎,被人利用来利用去,我一直在奇怪,你这样的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不用你来操心。”

“我不是操心,只是向来讨厌傻人,特别是那种傻出牛劲的人。”赵月芙又重新落坐,喝了口黑衣人刚倒的热茶,双眼一眯,折身出几许锐刺讥讽的光芒:“你应该知道皇后对景临的感情是在做戏了吧?”

别过了脸,不想再搭理她。

心头乱糟糟的,焦急万分,逃不开这裏,难道就真的坐以待毙吗?

恨自己竟这么容易就当上了。

为什么当时就不好好想一想呢?

“看你的表情,似乎从没想过那个问题啊,真是傻得无可救药了,皇后既对景临没什么感情,你嫁给景临与她何干?又为何给你下药,特意把你推到皇帝面前呢?”

望向赵月芙,她的眼底有着一丝怜悯,一丝嘲弄,一丝看戏的味儿。

我确上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或者说,从未发现过这个问题。

无疑的,她的这个问题将我全部的心神都引了过去,甚至忘了自己身处在险境之中,听到自己在问:“为什么?”

“明摆着啊,有人要把你献给皇帝呗。”像是很好笑,赵月芙笑出声来。

“目的是什么?”很专注,很专注的问她,长得这么大,从没这般专注过,使得所有的一切都被我抛至在了脑后。

“既然是把你送给皇帝,这目的,当然是与皇帝有关了,你说那些前朝党的人把皇后与安妃送给皇帝,目的是什么?”

“美人计?”我像是个好好学生,急于把答案告诉夫子。

“聪明。”

“我无才也无貌。”

赵月芙一手轻敲椅栏,“也就是说,那个想把你送给皇帝的人,必是了解你身上定有什么地方吸引了皇帝。”

“他为什么这么做?”

“这个历史可悠远了,自炎朝开国起来,前朝余孽做乱不断,甚至祸及宫围,可也奇怪,这样的情况下,炎朝还能蒸蒸日上,你应该听过始帝的故事吧,始帝爱上了前朝未公主,封了她为妃子,而这位娘娘又生了武帝,武帝又被安排娶了前朝的女子,这就是宿命,先帝们总是与这些女子纠缠不清,爱来爱去的,女人们更奇怪,一旦爱上了男人,就会忘了自己的使命,一颗心都扑在男人身上,也幸得炎氏皇帝们是痴情,可当今的皇帝却没爱上任何一个女子,唯独对你有些特别。”

“然后呢?”

“一旦男人对女人动了心,离爱也就不远了,鉴于祖辈们的爱情伟绩,皇帝也该是个痴情种才是,只要再给他们一个机会,可是这个时候,他却同意你嫁给景临,并且不再过问你的一切,看来,皇帝是个重江山更甚于女人的人,没办法,只好重新造出一个机会来。”

“什么样的机会?”

赵月芙挑了挑眉:“苏恩当然不能嫁给景临了,所以就叫我的贴身丫头来代替吧,至于真正的苏恩,是回了老家,可没想在回家的途中遇上了山贼,且还救了一名叫夏清柔的女子,可你还是不愿意进宫,没办法,只好派个杀手来了,为了生存,你除了进宫别无它法,主子进宫当秀女,当然要有贴身丫头陪着了,这是一个让你进宫最好的理由,接下来的事情不用我说了吧。”

声音有些僵硬:“夏清柔是怎么死的?”

“我杀的,她和那个扬清儿无意中知道了我的秘密,本还可以饶她一命,怪只怪她是个话太多的人,而那个扬清儿则好办多了,几句威胁就乖乖为我们所用。”

点点头,思绪处在一片空白之中。

赵月芙说得很明白了,真的很明白了。

可我的脑海接不上那些话,一段一段拼不起来。

或者说我压根就不想去拼起来。

所以只能呆愣的站着。

赵月芙真的很会说啊,说得还真有其事似的,不过她没证据,不是吗?

一切都是猜测而已,听过就算了。

我不能放入心底。

就在此时,‘嘭——哐——’的一声剧响,瞬间,地动山摇。

我一下子被震跌坐于地。

无数的灰尘也像是急风骤雨似的扑面而来,一下子弥盖了整个北门。

眼晴,双耳,嘴裏都进了无数的细沙尘。

勉强挣眼望去,所有的人都乱了,七倒八歪的,勉强站起又倒下。

“发生了什么事?”是赵月芙急厉的声音。

“是爆炸,北门被炸了个粉碎。”一人回答。

此时,又是几声音震天的爆炸声音,由远而近。

热潮夹杂着的灰尘再次迎面扑来,风劲之强,我被扑出了好几米,使出全力拽过一旁的树杆才稳住了身子。

“该死的,到底是怎么回事?”赵月芙急厉的声音又飘了过来。

这种时候,自然是要跑开的。

艰难的倚着树杆一步步离开,陡听着前方有人喊道:“芙老板小心。”

下一刻,又是几声爆炸传来。

身子吃痛,整个人被爆炸带来的沙潮给腾空掀起,抛上了半空。

就在我以为要摔死在这裏时,身子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无法睁开眼,满脸的尘子,更不能开口说话。

可这个怀抱给我的感觉,好熟悉,熟悉得让我想哭。

没任何的犹豫,双手想抚摸的脸,伸到半空,被一双大手按了下来,他紧紧的抱着我,身子一起一落着。

直到着了地,他放开我,一块湿汗巾放置在我手上。

当我擦去脸上的灰尘,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假山废墟中,周围哪有什么人?

急得我四周寻找。

那人是谁?救了我的那人是谁?

找了一遍,还是没有找着。

“恩恩?”薄凉透着关怀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转身,身子被死死的拥紧。

“皇上,你怎么来了?”抬头,看见他眼底赤|裸的担忧与紧张,见我并没什么事,他才轻松了口气,笑望着我:“没事就好。”

我的目光依然寻着周围,希望能找到什么。

“朕不该把你一人放在流仪殿的。”炎綦满目自责,复又是温柔之情,将我再次拥入怀中:“真没想到朕会这么在意你。”

“皇上,依那几声爆炸声,北门底下的炸药应该都炸了,不出意外,那些人应该都会死在爆炸之下。”是景临的声音。

这才发现,皇帝的身后跟了许多的人,白玄,青逸,景临,连柳妃也在。

柳妃望着我的目光极为复杂,见我突然望向她,冷冷别过脸。

景临则是一脸关心。

“恩恩,你没事就好。”炎綦握过了我的手。

柳妃一个大步站到我面前,冷然问:“你不是在北门吗?怎么会这裏?”

“是啊。”青逸也满脸疑惑:“皇上就是前来救你的,可你怎么会在这裏呢?”

白玄戒备的望了眼四周,也将视线落在了我身上。

倒是景临,温柔的道:“幸好不在北门,要不然皇上会更担心了。”

“北门那爆炸,我是被人救来这裏的。”面对几人的犀利的目光,我道。

“谁?”柳妃的目光更加逼人。

摇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连救了你的是谁也不知道?你哄人呢?”

“我真的不知道,风尘太大,根本就睁不开眼。”

“谁会信你的鬼话。”

“只要朕信就够了。”望着柳妃,炎綦的声音透着一丝肃迫。

柳妃还想说什么,但见炎綦薄凉至寒的目光,才不甘愿的退至一旁。

勉强朝他笑笑,目光又寻望向周围,诺大的假山场地,若是要藏一人极为简单,这么短的时间,那个人定还藏在这裏。

是谁?是谁救了我?为什么那感觉这般熟悉,熟悉得叫我心慌。

“怎么了?心神不定的。”他不禁也朝四周看了看。

“没事,可能是被方才的爆炸声吓过,心还有些无法安定吧。”我撒谎,第一次对他撒谎,说不出原因,只是觉得不该把真正的想法说出来。

他点点头,又一脸肃严的望向众人,问:“炸药是谁引爆的?”

“不是皇上派人去的吗?”景临一诧。

“埋炸药的地方机关重重,就连朕也不轻易进出,况且朕还未查明此处炸药连接了几个点,整座皇宫底下还不知道有多少个埋了炸药的地方,上次也只是引炸了一个殿而已,又怎会派人去引爆呢?”

景临眉头紧锁:“从这次爆炸看来,只有北门一处,而且还是前朝党所在的地方爆炸,怎么回事?”

白玄与青逸也面面相视。

“是我。”柳妃站了出来,毫无畏惧的迎向炎綦寒潭似的深眸:“是我让安妃去引爆炸药的。”

“朕并没有叫你这么做。”炎綦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每个人都知道他生气了。

“我是为了皇上好,在这个皇宫里,就只有安妃,皇后,还有你三个人知道炸药的埋藏地点,我只有让安妃涉险。”

“柳妃娘娘,你就这么信任安妃吗?”青逸也显得极不赞同。

柳妃冷笑:“她与她的儿子都中了我的毒,这种毒除了我,世上没有人有解药。”

“朕说过不许你动煦儿。”炎綦抿紧薄唇,眼底掠过杀意。

“就算你要杀了我,我也会这么做,”柳妃深情的直视着他,却无奈一笑:“你不爱我,我却深爱着你,你的事,只要我能帮得上的,一定会让你无后顾之忧。”

难道安妃所说答应了柳妃的要求是指这个吗?我一阵恍然,难怪她要托人照顾二皇子,安妃是怕她这一去就不会再回来了。

此时,柳妃纤细如葱段的手指指上了我的鼻子,极为不甘的问:“她呢,她帮了你什么?为什么是她,让你付出真爱的人为什么是她?明明知道出了南门会有危险,你身为皇帝,怎可以为了一个女人而涉险?”

“柳妃,你逾越了。”炎綦沉下了脸。

“你知道为了你我舍弃了什么的,出卖陷害了敏王,杀了那么多追随敏王的忠士,我求的也只不过是想待在你身边而已,你不爱我也行,哪怕,哪怕爱上这个女人也行,但绝不允许你拿自己的生命去开玩笑。”

“主公,属下也觉得你为了这个苏恩如此不值。”白玄站至柳妃的身旁,冷着声说。

青逸虽没说什么,可望着我的目光多少也是有些不满的。

“臣倒觉得,苏贵嫔是个值得男人真心去疼爱的好女子,”景临朝我鼓舞的一笑,对着众人道:“凡是跟她接触过的人都会喜欢上她,臣相信皇上的眼光。”

“属下斗胆说一句,就算苏贵嫔是个值得男人真心去疼爱的好女子,”白玄深深望了我眼:“这个男人也不该是皇上,身份悬殊相差太大了。”

见炎綦的目光越来越沉,景临忙道:“柳妃娘娘,当务之急是将前朝党一网打尽,而不是在说这些有的没的,娘娘应当以大局为重。”

“尚书大人说得没错。”柳妃望着我的目光又多了几分的憎恨。

我不知道能说什么,或者来解释什么。

心本就不安,被他们这么一说,又沉重到了极点,柳妃一直视我为眼中钉,青逸与白玄一开始就对我没有好感,并不觉得他们说得是错的,只是爱了就爱了。

此时,他握着我的手加重了力道,听得他说:“这是朕的选择,不需要任何人的干涉。”

怔愣的望着他,这一刻,说不出的动容。

陡然,嘶喊声,兵刃的打斗声从四面八方如雷般滚过。

震破了黑夜。

“皇上,已然开打了。”景临道。

炎綦的声音已有着一片肃杀之气:“这场使等了二百年,也将整个皇宫清扫了一遍,这一次,朕要将他们彻底成为历史。”

喊杀声越发惨烈,耳边尽是兵器的交接声。

可以想象场面的血腥。

不知道过了多久,渐渐静了下来,直到最后,是一片死寂。

每个人都摒住了呼吸,没有人敢大声喘息。

这一场使,我们都没有参与,却比那些参与的人更为煎熬。

每一个都知道它的意义何在。

东边,已然微亮,淡淡的金光不知何时已悄然升起,照亮了每一个紧崩着的面容。

一名匆匆跑来,衣杉不整,身上有着多处伤痕的御林军打破了这份寂静:“禀,禀皇上,这场使,我,我们输了,前朝党是有备而来,请皇上快逃吧。”

“什么?”炎綦面容瞬间死白。

“白玄,青逸,护送皇上离开。”景临果断下令。

“是。”就在白玄与青逸拉过他朝西边逃离时,一枝闪箭从北侧呼啸朝炎綦射来。

“皇上小心。”心提上了喉咙,我使出全力喊,恐惧与害怕是我此刻唯一的感受。

柳妃出手,只轻轻一挥,那箭就在二米外被折成了二断,她朝我看来,目光极讽,似乎在嘲笑说你能为他做什么?

“炎綦,你的王朝完了。”于此同时,赵月芙的身影出现在那块最高的假山石上,她的身边还站了一人,只他们身后渐渐升起的金光太过耀眼,我不得不错开眸子,适应了好一会这亮度,才睁得开眼。

听见了柳妃,景临的抽气声,就连身边的炎綦也僵直了身子。

心中诧异,发生了什么事。

再朝赵月芙望去之时,终于看清了她身边所站之人。

一个冷漠,孤傲的身影。

一双冰冷,却又无比挣扎的眸子。

金阳温暖的光芒被他隔离,他的气息是属于冰的。

这刹那,灼痛了我的眼。

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想看清这个人。

却忘了手还被炎綦握着。

回头望向他,目光相视的刹那,我看到他的眸子闪过一丝受伤。

“别过去,危险。”他说是很轻很轻,很柔很柔。

我摇头,我要去确认,我一定要去确认。

“朕不准你去。”他霸道命令。

回应他的是我的挣脱。

“恩恩,不要伤了朕。”

脑海里猛然闪过他曾经对我说过的一句话‘恩恩,别辜负朕,朕的喜欢可以随时给出,朕的爱却不会轻易给出,一旦送出,就是全心全意的,不要伤了朕,朕若受伤,便不会再对你敞开心扉了。’

然而,这一刻,我无法顾及到他的感受,满脑子都是那个男人的身影。

他不是死了吗?

我亲眼看着他死去,感受着他的体温一点点消失,直到冰冷。

心痛欲绝,想死的念头也一闪而过。

“恩恩?”炎綦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很远,这才发觉,不知不觉中我已一步步朝赵月芙的方向走去。

没有回头看他一眼,我只睁大了眼,想看清楚金光底下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他?

就在我走近离赵月芙她们十几米外时,假山堆的四周突然冲出了矇着脸的黑衣人,人数之多,怕是有几百人吧,将所有的人给包围在了裏面。

十几名高大威武的蒙面黑衣人窜到了我的面前,拦阻着。

这个距离,我已然能看清了他,熟悉的轮廓,俊美却冷得让人不敢亲近的面容。

一阵眩晕袭上心头,身子摇摇欲坠,死撑着才没有倒下。

睁得眼晴疲了,酸了,涩了。

“让她过来。”赵月芙笑声如铃,轻脆得刺耳。

我走了过去,目光依然死死的定在赵月芙身边的男人身上。

“棠煜,不去见你的旧相好吗?”赵月芙笑睨一眼身边的人。

一声棠煜,我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然爬上了假山,这片假山堆常年经受风吹雨打,很多地方已然长满了粘滑的青苔,棱棱角角之处更如刃锋般,稍不一小心就会被刺出血来。

顾不得这些,使出全身劲,就想爬到那最高处。

“这蠢劲真是冲天啊,棠煜,其实我还是挺喜欢这个苏恩的,可惜,道不同。”听着赵月芙笑叹着气说话,“你不去帮她一把吗?若摔下去,有可能会被摔死哦。”

我已然爬得很小心了,然后,脚下一个吃空,身子便掉了下去,假山并不真有那么高,可这摔下去,底下都是碎石,只怕也会受极大的苦痛的。

料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有人接住了我,一跃上假山顶,才放我下来。

熟悉的气息使我双唇忍不住轻颤。

“看来,你这情关你还是没过去。”赵月芙挑着眉望着棠煜,又对我道:“你们可是好不容易才见了面的,怎么不说话呢?”

“爆炸时,救我的人是你吗?”颤颤望着他,千言万语,最终说出的却是这一句。

“是。”冰冷的目光有丝柔软。

“爆炸之前,你也在北门?”

“是的。”

“你,你看到了我吗?”多余的话,我却必须问。

“看到了。”

“那,那也听到了赵月芙与我的对话,是吗?”

“不错。”

“那,那她说的都是真的?”声音颤不成音,是害怕。

棠煜的目光是深得无法逃开的痛楚。

“回答我,她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

好简单的二个字啊,只不过震痛了我全身。

喊不出来的痛楚,汇聚成一点,被狠狠的挤压进了心底,深深的埋进去,无法释放,无法达到四肢百骇,就这么存在着,难以抵挡的痛着。

原来我一直在被利用着。

美人计?与我是八竿子打不着的,竟发生在了我身上。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连情绪也不再有,空洞的问。

棠煜的声音充满了苦涩:“炎朝历代来的皇帝,没有任何的弱点,可他们都是痴情的人,当今的皇帝也一样,所以,我们必须给他制造一个弱点,能被我们所制的弱点。”

“是你让素颜姑姑对我下药的?”与他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我所信任的人,我所深爱的人,竟然从一开始就在利用我。

“这是我提的议,”赵月芙插口:“素颜一直认为太子是他的儿子,我便以太子为要挟,让她对你下药,不过,却是棠煜亲口告诉我,皇帝对你感兴趣的。呵呵,我从十岁就开始了解前朝党,并且说服他们让我当他们的总管,做为回报,我将给他们拿回每年百分之百的利益,可炎綦却不知道,竟然还想利用我去打探他们的虚实。”

从一开始,赵月芙就在演戏,一场逼真的戏,蒙过了所有人的双眼。

她的事并不是我所关心的,我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待我?”

“这是我的使命。”

“使命?”

“当几万人跪着求我时,我无法拒绝。为了我所珍爱的人,我也无法拒绝。”

“那我呢?我在你眼中算什么?棋子吗?”

棠煜眼底的冰冷被深情所取代。

这是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赤|裸裸毫不掩饰的情意,没有一丝的顾忌与防备,在他眼中,只有我的倒影。

为什么他要这般看我?

下一刻,他突然提剑,飞跃而下,朝不远处的炎綦直刺了过去。

“棠煜,你做什么?”赵月芙大喊,又低咒一句:“混蛋,这个时候他想做什么?”

棠煜想做什么?

当他在十招之内打伤了白玄,青逸与柳妃后,与炎綦正面交锋时,所有的人都认为他是想杀了炎綦。

所有人的目光都交集在了半空中相打的二人身上。

什么才是高手过招,从众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中就可以看出了。

赵月芙眉拧得很深很深,半晌过去,俯在我耳边问:“你说谁会赢呢?不,我该问,你希望谁赢呢?”

希望谁赢?此时的我脑海既是空白,也是混乱。

在想,我为什么要进宫呢?

在洗衣局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开呢?

他是帝王,清白被夺,为什么要去怨恨呢?

嫁给景临,就安安份份过日子呗,为什么要与棠煜牵扯在一起呢?

宫斗与宫乱,我一直在被利用着。

如果没有这一切,我就不会如现在这样痛苦,生不如死。

“真没想到,炎綦的功夫竟是这般了得。”赵月芙满目赞赏,下一刻,她眼底起了忧心:“看来,棠煜并非他的对手。”猛然,她惊呼:“棠煜,小心。”

她的这一声惊呼,也将我从痛苦中醒神。

半空中,二条同样欣长的身影斗缠着,都使出了全力战着,可明眼人相;能看出,炎綦占了上风。

“棠煜,你可不能出事,我卖给了你这么大的人情,可不是让你来送死的。”赵月芙紧张的喃喃。

人情?蓦然想起赵月芙曾经说过的那话‘我曾对你说过立志要做天下第一商人,何谓第一?自然是拢霸这世上所有能赚钱的项目,而唯一得到它的途径,就是给皇上一个天大的恩情。’

她说的这个皇上并不是指炎綦,而是她改朝换代后的自拥而立的皇帝,难道她想拥棠煜为帝吗?

正想着,就听赵月芙朝正在杀拼的二人开口,声音尖厉:“炎綦,对苏恩而言你根本就是棠煜的替补,她根本就没爱上过你,若非棠煜的离开,别说拥有她,连看她也未必会多看你一眼。”

“你在胡说什么?”在这种时候,她这话无疑会乱了炎綦心神,我的心底更加慌乱。

果然,赵月芙得意的一笑,这一笑,使我的心下沉,望向缠斗的二人。

炎綦的招式已凌乱不堪,险象环生。

“难道不是吗?”赵月芙紧迫逼人,高声问:“如果一开始棠煜就在,你会接受炎綦吗?说啊?”

想冲口而出,这个时候,不是犹豫的时候,可张了嘴,却迟迟开不了口。

“说不出话来了吧?炎綦就是后补的,你太过寂寞了才勉强接受了他。”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那是哪样?你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独爱炎綦吗?敢大声的,问心无愧的告诉炎綦,你最爱的人是他吗?”

望向炎綦,也对上了他深沉忧然,却又闪着不安与期待的眸子。

不安?那么高高在上,将一切掌握在手里的人也会不安吗?

心很痛,只觉被针在一针一针的刺着。

“说啊。”赵月芙在旁催促着。

我望着他,可视线的余光却也会看到棠煜,知道他也正在看着我。

棠煜,我曾那么爱过他,一心追着他,他却将我推向了别人,一切只是一个套。

“我替你说吧,你爱的人是棠煜,要不然,不会一听到他还活着就立马来到了北门,我可没掳你过去啊。”

“不是这样的,是……”

“是怎样?是你自己跑出了流仪殿,是你自己走到北门来的,难道我说错了吗?”

“我犹豫过的,我也……”

“犹豫?哈哈,”赵月芙冷笑,对着炎綦道:“炎綦,听到了吧,她犹豫过,在这种时候,犹豫跟背叛有区别吗?”

“不是的,我当时想的是……”目光在对上棠煜忧伤的视线时声音嘎然而止。

是啊,再多的强辩也不能抹去这个事实,我还在乎着棠煜的事实。

看到了炎綦受伤的眸子,伤得很深很深。

“皇上——”

“皇上——”是柳妃的尖叫,是景临,白玄,青逸愤怒的喊声。

我看到棠煜的剑刺中了他的肩,看到他吐出了一口鲜血。

“不要——”这一刻,差点窒息,心也像是被刺了刀般痛楚不已。

没有任何的犹豫,跑向了炎綦,可我忘了,我是身在三米高的假山上,这一迈出去,是空的。

坠下的那一刻,陡然清楚,我爱的人是炎綦,对棠煜,我爱过,现在,不能说已然不在乎。

他曾经的爱带给我沉重的伤害。

他的死亦带给我无限的遗憾。

现在,还想问他为什么要这般残忍的对我?

可也仅止于此了。

炎綦,会给我解释的机会吗?他还会相信我吗?

又或者,我就要这样死了吗?

有人接住了我,是棠煜。

我望着他,还做不到淡然,还是有喜怒哀乐。

可在这份注视中,我想他应该明白了我心底的答案。

“恩恩,对不起。”他并没有放我下来,而是走向了炎綦。

“棠煜,你在干什么?这种时候怎么不杀了皇帝?”假山上,赵月芙焦急的吼叫着。

走至炎綦的面前,与他深深的对视了一眼,棠煜放下了我,转身对着赵月芙道:“我没有诈尸,那些箭离我的心脏就只有那么一点,是皇上救了我,在地下皇陵时,我与他达成了一个协议,我会将前朝所有的人都引出来,在皇宫做一个了结,而皇上也答应了我,赫免他们所有的罪,并且让他们散落民间,过上平常人的生活。”

“什么?荒唐,棠煜,你看清楚了,现在是什么形势,只要你动一动手指,对他就如捏死一只蚂蚁般简单。”赵月芙是既惊又恐。

“你错了,为了将我们一网打尽,皇上从一开始就设了局。”

“局?什么局?”

棠煜看向炎綦。

炎綦的目光极冷极冷,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望我一眼,仿佛我的存在对他而言只是个摆设,是空气,他淡淡唤了声:“景临。”

“是。”景临拍了拍手。

立时,周围的蒙面黑衣人摘下了蒙面巾,脱下了黑衣,衣内,竟是闪亮的铠甲。

“敏王?”柳妃惊叫了起来。

顺着她的视线,我看到了一名容貌与炎綦有着几分相似,眼底却是闪着淘气,或者该说恶劣光芒的男子。

敏王?六皇子敏王?那个被查出与八皇子外敌通奸的敏王?

我只是吃惊,更在乎的是此刻炎綦对我的冷淡。

而柳妃,则是满脸骇意,不敢置信的目光从敏王身上望向炎綦时,双颊与唇惨白得毫无血色。

“儿臣叩见父皇。”更加出人意料的是,太子从敏王的身后走了出来,虽神情疲惫,目光却极为有神,跑过来叩了礼请身时他道:“儿臣不辱父皇使命,偷偷出宫带着六皇叔和他的兵马从地道进了皇宫,将乱贼们一举拿下。”

赵月芙已被铠甲侍衞押下了假山,当她见到太子,听到他所说的话时,像是明了了什么,神情凄厉,撕喊:“我绞尽脑汁才安排了这一切,可没想到只是落入了你们的圈套而已,炎綦,没想到你诚府这般深沉。”

“不错,”太子冷哼一声,傲然望着她:“当父皇得知你的阴谋时,便想出了以蛇出洞的计划,我假装要去毒害煦弟,引起父皇震怒,将我入狱公告天下秋后处斩,而你必是按奈不住蠢蠢欲动,精明如你,定会以为是真的,毕竟太子之位太诱人了,怎会不相信我没有谋逆之心呢?借此鼓动母后篡位,说是为了我,事实上你是想趁乱起事。”

“好,好,好。”赵月芙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脸色却是铁青。

“将她押下去。”太子一挥手。

此时,柳妃突然站至了炎綦的面前,目光里有着隐隐的泪意。“原来,我也是被利用的人,是啊,表面上给世人制造了敏王外敌通奸的假象,事实上是让敏王在别处积蓄力量,为今天做准备,而我却,却……”

“白玄,柳妃累了,送她回宫。”炎綦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波动。

“柳娘娘,请吧。”

“你?”

“柳妃娘娘,请吧。”白玄再次道。

柳妃深吸了口气,强行忍回了欲落下的泪珠,一咬牙,转身离开。

“棠煜,我答应过和你好好打一场,半个月之后,朕就在这裏等你。”炎綦对着棠煜道。

“好。”棠煜的好字一落,炎綦迈步朝我走来。

心中一阵喜悦,可下一刻,笑容僵在脸上,他只从我身边走过,朝皇宫而去。

“皇上?”我颤着喊。

他没有停下。

追了上去,半路被青逸拦下,他冷声道:“皇上此刻不想见你。”

“皇上,皇上——”

他依然没有回头。

“皇上——”喊声已带了许些的哭哽,闭了眼大喊:“皇上,我爱的人是你啊。”

远处的身影一僵,可还是没有回头,直到消失。

此时,青逸才收回了拦着我的手,起跃在假山堆上,很快,隐进了层伏的殿宇群中。

跌坐在地,忍不住痛哭。

“现在哭得这般伤心,方才就不该那么犹豫不绝。”带着心痛的轻叹声从身边传来。

抬起头,泪眼婆娑的望着棠煜。

“是在怨我吗?怨我突然的出现,让你乱了一切,如果不是想得到我的回答,你不会走过来。”

‘啪——’

抡起手,狠狠的朝他挥下,我哭着朝他吼:“棠煜,你怎能这样对我?”

亲眼目睹了他的死,却在一夜间又活了过来。

震惊,不信,惊喜,种种……

听着赵月芙一个尽的说着利用,利用,我怎能相信?怎可以相信?

相信什么?相信自己是一个傻瓜,一直在被人耍着,还爱上了利用自己,耍戏自己的人?

看到他就站在那里,再也无法漠视,我要去问个明白,问个清楚,赵月芙所说的是不是真的?从头到脚都是一场骗局?

或许,看到他活着的那一刻,我已然知道了答案。

可我不甘心啊,那一刻,我的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得到确切的答案,“恩恩,对不起。”

放声痛哭。

心底是诉不尽的难受:“棠煜,那时,我是真心爱你的啊。”

“我知道。”

“你知道?却依然要那样待我?”

“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包括……”他没再说下去,可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冷笑,流着泪冷笑,在我的冷笑之下,他的神情越发痛楚。

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向皇宫。

“你要去哪?”他问。

“我是炎綦的女人,自然要回他的身边。”

“恩恩?”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这辈子,我只认定了他一人,他生,我生,他死,我也死。”

“对不起。”

“是,我是怨你对我的利用,但这事,是我自己的错。”我伤了他,很重很重。

“他爱你,若不然,也不会因为你而分了神,被我刺中了肩,本来说好了,要在这裏使出全力决斗。”

现在说这些有用吗?炎綦,他不会再原谅我了。

自负如他,据傲如他,怎能忍受我的犹豫?

是我的错,他这般爱我,这般宠我,我却总是让他失望。

泪又情不自禁的落下。

一步步朝皇宫走去,脚步沉重。

一柱香的时间后,我又回过了头,远处,棠煜的身影已然很模糊,他依然挺然站着,孤独而落寞的站着。

无法释怀,真的无法释怀,棠煜,我很想原谅你,但现在我做不到。

或许时间久了,就会淡了。

回到了流仪殿已然三天,第二天时,三儿回来了,活蹦乱跳的模样看不出她先前受了重伤。

宫里很平静,静到仿佛以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都没发生过般。

皇后已被软禁,听说太子会每天前去请安,这应该也是炎綦允许的吧。

原来,太子跟他本就是一条心的,也是,炎朝就只有二位皇子,二皇子还那么小,谁会跟他争夺太子之位呢?若真要在太子位上起风波,也要十几年后吧?

到时,太子已有了自己的势力,二皇子还是稚嫩小儿呢。

赵月芙真是太急躁了。

安妃回来了,只是断了一条胳膊,虽如此,听宫人说,安妃宫每天都能听到安妃逗弄二皇子的笑声,却不见了小伶。

但没人过问小伶去哪了,皇宫里消失一个人,是很平常的事。

柳妃,自假山堆中回来后,深居简出,听三儿在说,柳妃开始虔诚向佛了,听到时,真是不敢相信,想一想后,觉着柳妃是看透了。

她背叛敏王,用尽心思想帮助皇上,最终,她也只是个棋子而已,皇上对她从未动情,她怎能不心冷呢?

“贵嫔,尚书大人求见。”三儿匆匆过来禀。

“景临?让他进来吧。”这几日,总是很懒很懒,明明有着很多的心事,那些苦痛依然在心中徘徊不去,却总想着睡觉。

景临进入后宫,必是他允许过的吧,心裏起了小小的期待。

“我是来向你辞行的。”景临温柔的笑望着我。

“辞行?”愣住。

“我辞了官,三天后就回老家去。”

好半晌才挤出三个字:“为什么?”

“累了,其实一开始我就知道是个局,瓮中捉鳖的局,我爹与先帝的遗愿就是清扫前朝党,小时,爹爹更是时常耳提面命着,可是是非非,真真假假,已然分不清了,真中有意,假中也有情,谁又能说那些过往都是假的呢?”

除了苦笑,我不知道能说什么。

“恩恩,好好保重自己。”他的目光极为复杂,更有着隐含的情意在。

什么也不想,就当是在送一个极要好的朋友:“你也是。”

景临走后,我就会在廊栏上呆呆的望天,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醒来时,身上多了件披衣,竟入了夜。

吃完饭,我就守着门,痴痴的张望着殿门口。

希望看到炎綦的身影。

月上柳梢时,三儿为我端来了一碗肉丝稀饭。

胃口极好的吃完了它,困得再也想不了什么,沉沉入睡。

眨眼间,就过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我越来越贪睡,胃口却好得出奇,可也奇怪,身子反而消瘦了不细细数下来,我上昭阳殿的次数已有十次了,总是被拦下。

他不愿意见我。

“有消息了吗?”三儿刚一回来,我就快步跑向她,问。

今天是炎綦与棠煜决斗的日子,谁赢谁输,是每个知情人都想知道的。

三儿摇摇头:“皇上还没回来。”

等到了深夜,不知不觉中又睡着了。

直到三天后,皇上出现在了昭阳殿,除此之外,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三儿多方打听,还是没打探出来。

“贵嫔,三儿没骗你,白玄说决斗当天,皇上并没有让他和青逸跟随,只命他们在三天后去接他回来。”三儿很担心我不相信她。

拍拍她的手:“我信你。只要他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至于棠煜,我已然不能再去多关心一人了,身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嗜睡得很,这心一放下来,我足足睡了一天。

不知不觉,冬天到了。

天一冷,这嗜睡的毛病倒好了,且全身精神异常。

二个月来,我不知道上过昭阳殿多少次,他依然不想见我。

没有灰心,虽然不能见面,至少还是在同一片蓝天下,这裏随时都能听到他的消息,殿内的桌子,椅子,茶具,每一样东西都是他用过的。

天刚刚亮,我便起床。

打开木窗时,竟发现外面下起了雪,远远望去,黄顶瓦上已积了薄薄的一层。

“下雪了?”喃喃着开了门,顿时,一股寒意迎面扑来。

对着天空,我深吸了口气,好凉,好清新的味道。

“真静啊。”走上院子,在白绵绵的薄雪上踩下自己的脚印,抬脸,让白雪细细洒在脸上,闭目,静静感受着雪的冰凉。

世界真的很安静,很安静。

静得我想哭,一想哭,眼泪也就顺着眼角落下。

二个月了,若说思念是水,这会怕已成为海。

想得心时不时的痛着。

夜深人静,猛然醒来的刹那,双手就会往身边摸去,直到触上冰冷的另一侧,全身就会有种说不出的痛,一种被痛深深折磨着的痛。

一次次上昭阳殿,一次次被拒绝,痛也一次次的积累。

想当面告诉他,我爱的人是他。

想紧紧的拥抱他。

最终,留给我的是深深的自责与无边无际的痛楚。

不是没想过,他不爱我了吗?他还会要我吗?

想法一浮出,就不敢往下想了。

宁可这样等着,等着他有一天来流仪殿,薄凉也罢,冷漠也罢,甚至无情也好,只要能和我说话就够了。

只要他肯见我,肯与我说上几句话,我就有解释的机会。

“贵嫔,你在做什么?”三儿的惊呼声响起,下一刻,一件豹披落在了肩上:“这样会冻坏身子的。”

“冻坏了,他就会来看我了吗?”睁开眼晴,灰然的望着天空半晌,又望向三儿。

三儿吸吸鼻子,声音有些微的哽:“贵嫔,进去吧,外面冷。”

“或许,我该拿刀在这裏割一下。”右手手指在左手手腕处一划,很认真的说。

“贵嫔,你不要吓奴婢。”三儿脸色一下子变白。

“我说真的。”

“不行不行,这些是下三滥的招式,只有不受宠的妃子才会这样做,皇上对这些也不屑一顾的,奴婢相信皇上很快就会来流仪殿看您了。”

“是吗?”

三儿点头如捣葱:“要不然,三儿也不会还在这裏侍候您了。是吧?”

是啊,三儿是他的人,当初他就是让三儿来保护我的。

心头涌起了希望。

“贵嫔,我们进屋吧。”

“好。”

刚进殿,殿外一道细长的声音响起:“圣旨下——”

圣旨?与三儿相视一望,心突然跳得很厉害,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昭日,苏贵嫔心存私欲,屡次冒犯天颜,朕一再忍之,最后忍无可忍,特下旨免去她贵嫔封号,贬为庶民,即刻赶出皇宫,钦此!”

福公公将旨交到了呆若木鸡的我手上。

“怎么会这样?福公公,这道圣旨真的是皇上所下的吗?”三儿一把抓过福公公的手。

“轻点,哎哟,轻点,”福公公被三儿抓得直跳脚,可见痛及,咬牙怒喊道:“三儿,你太放肆了。”

“放肆又怎么样?你说不说?”三儿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说,我说,圣旨当然是皇上所下的了,而且是亲自提笔所书。”

“我不信。”

“不信你大可以去昭阳殿问皇上。”

“你以为我不敢?”

“哎哟,我的姑奶奶,这可是圣旨啊,老奴有几个胆量该假传圣旨?再说,皇上都冷落苏贵嫔三个月了,这跟打入冷宫有什么区别啊?皇上心中若有这个打算,这道旨迟早是要下的。”

“贵嫔?”三儿一声惊呼。

我才发觉站起的身子摇摇欲坠,若非三儿眼尖扶住我,这会早跌倒了。

“他不能把我赶出皇宫,就算我再错,他也不能这样做。”紧抓过三儿的手,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见他,我一定要见他,三儿,你是他的人,帮我想想办法,我一定要见到他,求你了三儿。”

“贵嫔,我们先进殿再说,啊?”

摇摇头,惊惶的道:“你没听见吗?他让我即刻离宫,现在就要见到他,我现在就要见到他。”

想找福公公,把这几年所攒的钱全部给他,只要他能让我见到炎綦,可院中,哪还有他的身影。

推开三儿的扶持,我踉跄的朝外跑去。

“贵嫔,奴婢答应你,带你去见皇上。”三儿拦在我面前,一脸坚定。

当三儿带着我通过一条错综复杂的地道来到昭阳殿地底下的入口时,被守在那里的白玄所截。

他冷冷望了三儿一眼,目光落在我身上时,叹息了一下,却没再有以前的厌恶与不耐:“苏贵嫔,皇上这次是铁了心的,况且你不是一直向往出宫过平凡的生活吗?”

“我不想出宫了,我要和炎綦在一起,我爱他啊。”我哽咽着:“白玄,让我见他吧,求求你了。”

“不行。你走吧。”

“白玄大哥,你也太无情了吧?皇上肯定还喜欢贵嫔,一个人的喜欢怎可能说没就没了呢?”三儿哀求:“让贵嫔见皇上吧?”

“这是皇上的命令。”

“我不信。”昔日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那样的深情,怎么说没就没了。

“或许一天二天,皇上的这个决定会没有说服力,但是三个月,皇上足足想了三个月,”白玄深深望着我:“你觉得皇上是在儿戏吗?”

三个月?是啊,三个月没有相见,难道这三个月,他就是在决定这件事吗?

心一阵阵的凉,他向来是个决断的人,一旦放下,就真的放下了,一如那日他放我出宫与景临成婚,宫变那天他允我出宫。

缓缓的下跪。

“贵嫔,你这是做什么?”三儿惊得就要来扶我。

白玄拧起了眉:“你这是何必?”

“我想见他,哪怕是说上一句话也好啊。”过于伤心,声音变得涩哑万分。

“不行。”

三儿一把扶起了我,气道:“贵嫔,我们走,不要求这个铁石心肠的人。”

“那我就跪到皇上愿意见我为止。”挣开了三儿的挽扶,我再次下跪。

“就算你再求也没有用。”白玄声音肯定:“我跟随了皇上这么多年,他决定的事,没人能让他更改。”

“我知道,我宁可跪死,也决不出宫。”

一直坚定自己的信念活着。

一直认为该这样活下去。

可遇上了炎綦后,没有一件事是做对的。

真的很没用。

我总是后知后觉,做错了事再来请求原谅。

这样的我,让他失望,讨厌了吧?

我爱他,就算他再讨厌我,也想爱他。

以前,一直是他在付出着,这一次,换我来付出。

只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让他更讨厌?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许是二个时辰,许是三个时辰。

膝盖痛得很,腰以下更是麻木得没有任何知觉。

“贵嫔,你真的那么爱皇上吗?”三儿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寂静。

朝她虚弱的一笑。

爱!爱过之后,才知道什么才是爱。

三儿沉思着,似在想着什么事。

半柱香的时间后,她对着白玄道:“白玄大哥,暗衞的最后一条规矩你还记得吗?”

白玄目光微敛,听得三儿又道:“我要让贵嫔见皇上。”

白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三儿,这可不是开玩笑,你要想清楚了。”

“三儿想清楚了。”

“你们在说什么?三儿想清楚什么了?”困惑的望着二人。

不知道三儿是以什么方法让我见到炎綦的。

我,见到了炎綦。

他消瘦了,薄凉的眸色被一看不见底的深沉所取代,精雕的轮廓削尖许些,虽是如此,可帝王的压迫气息更为浓郁了。

“你这是何必?”他轻轻一叹,虽不带肃迫,却有着疏离。

“我,我爱的人是你。”千言万语,这是我最想说的一句话,也必须要说的话。

“朕知道,那日朕听到你说了。”

“那,那你还要赶我出宫?”

“朕可以容忍你爱上别人,因为朕有信心你会爱上朕,但朕无法容易在你对朕说出爱朕后,见到别的男人又犹豫了。”他的声音云淡轻风,就像在谈论一件极为普通的事般,仿佛所有的一切真正的放下了。

心一阵阵的慌乱:“我,不是的,那天……”

“朕要听实话,那天,你看到了棠煜,一步步走向他,朕拉住你的手让你不要过去时,心裏可有想到过朕?”

“我,我……”知道有句话叫做‘善意的谎言’,可我不善于说谎,犹其是不想对他说谎,若不然,那天在假山堆上,也不会被赵月芙逼得说不出话来。

“你没有,面对朕再三阻止,你只看了朕一眼,那一眼眼中,仿佛朕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走不进你心底的人。”

“我,我只是太惊讶了,棠煜怎么还会活着,我,我只要去找一个答应,并不是?”

“朕说了要听实话,那时,你心裏可有想到过朕的感受?”

“我,我,”眼眶湿了,泪水如珠落下。

“你走吧,你一开始就向往平凡普通的生活,朕将你赶出皇宫,对你也算仁至义尽了,来人,送她离宫。”说完,他毫不眷恋的走向了内殿。

殿门被重重关上。

“还愣着什么?皇上都发话了,快走吧。”宫人走了过来,不耐的朝我挥赶紧咬住下唇,满含泪意望着那道紧关的殿门,我挥开了宫人要来拉我的手。

“喂,你干什么?”见我冲向内寝,宫人慌了。

可没等他拦住我,我已然使力推开了那道门。

炎綦在御案前批着折子,面对突如其来的开门重响声,抬目之时,目光里是来不及隐藏的沉痛之情。

“你还想做什么?”他的声音中已有了怒意。

见他发怒,紧追进来的宫人害怕的都跪在了地上。

“我错在哪里?”我要问个明白,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挺直背直视着他:“就因为见到棠煜之时,我没有顾及你的感受吗?那你想过我的感受吗?我爱过他,那不是戏,是真真切切的,面对他突然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怎会不惊讶?”

“出去,朕不想看到你。”

泪水再度盈满了泪眶:“你敢说你从没利用过我吗?你敢说你不知道我只是他们的棋子吗?让白玄和三儿保护我,其实也不过是监视,你从一开始就以为我也和皇后她们一样,是前朝党派在你身边的。”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这些事我都可以不在乎,为什么你就要那么执着于这一次?这就是你口口声声的爱吗?”

“就算朕的爱参杂了许多因素,那你呢?你就是在全心全意爱朕了吗?”

“今天来这裏,我不是在求你爱我,”抬头再度擦去滑下的泪水,“只是不想失去你,不想让这份情突然消失,你说过只要你活着一天就会宠我一天,说过爱我,说过会再带我去看日出,这几个月的点点滴滴,它是真实的,是烙在我心底的,我拒绝过,挣扎过,犹豫过,花了很大的时间才让以前的一切慢慢淡化在心底,才能将整颗心空出来给你。我爱你,所以不管你曾对我做过什么,你对我的好足以盖过这些。”

“所有的事朕都记得,只是朕不再喜欢你了,如此而已。”炎綦说得无情:“明日,朕会封几名秀女为贵嫔,其中一名会住进流仪殿。”

“我,我并不介意与别人共侍一夫。”既然决定不出宫,这一切自然是我该包容的。

“介意?朕是皇上,你有什么资格能介意呢?朕说了,朕不再喜欢你了。”目光湿沉沉的望着他,突然想笑。

这算什么呢?

当初,他对我百般容忍,百般喜爱。

现在,又说得这般绝然。

几名站在一侧神情恐慌的宫人见皇帝脸色越来越黑沉,就要上前来赶我。

“我自己会走。”在他们碰上我之时,我厉声道。

不再望向炎綦一眼,昂然挺胸离开了昭阳殿。

我很不争气吧?非要被他拒绝二次才甘心。

爹爹若还在世,定会打我手心,爹爹虽是个教书先生,骨子里却有着极大的傲气,他从不求人,只以理服人。

可我仍觉得,一份爱是要二个人同时付出的,难道就仅凭他一句出宫,我就要在不明不白的情况下离开吗?

不争气也罢,争气也罢,至少我已确定他不爱我了,能走得明明白白,会告诉自己别再去留恋。

泪水湿了衣襟,我还是很心痛,泪水是怎么也止不住。

待回过神来,才发现已回了流仪殿。

殿内空荡荡的,冷清而寒凉。

身子已有些疲惫,不禁坐了会,这一坐竟坐至了天黑。

他不是让我即刻离宫吗?可这会天都黑了,那些势利的宫人竟还没来赶我走?

“三儿,收拾衣服吧。”习惯性的喊三儿,没人回应。

是了,三儿是他的人,这会应该走了吧?

只好独自去收拾衣物。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做宫女时攒了一些钱,再有几件粗布衣,也就小小的一个布包而已。

翻开箱子想看看还有什么是该带走的,却见到满箱的绫罗绸缎与金银珠宝,这些是他赏赐的。

“怎么来就怎么去吧。”喃喃着,毫无贪念的关上了箱门。

“贵嫔。”是三儿的声音,极为虚弱。

转身,竟见三儿满衣是血渍,脸色苍白,身子极为无力的靠在门边上。

“三儿,发生了什么事?”大惊失色,我忙去扶过她落坐,难道还有前朝党吗?

“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还说没事,身上怎么这么多血啊?”

三儿却笑得很开心:“贵嫔,我可以跟着你一起离开皇宫了。”

我一愣。

“真是太好了,我也去收拾东西去。”说完,三儿像是有了力气似的,起身朝自己的小偏房走去。

“三儿,你不是他的人吗?”满心的疑惑。

“不是了,我的武功已被废,现在是自由之身。”

“废了武功?”我诧愕,“为什么会废了武功?”蓦的,想起地道时三儿与白玄所说的话,颤着问:“是因为我才……”

“不是,其实三儿早就想离开暗衞了,天天就隐在暗处,太没意思。”三儿憨厚的笑着,随即又忐忑的问:“贵嫔不喜欢有三儿跟着吗?”

“怎么会,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那就好,三儿这就去收拾收拾。”

望着三儿开心离去的样子,我的心无比苦涩,三儿,她定是因为我才被废武功的。

离开皇宫时,已是深夜了。

不知道三儿整了些什么东西,只觉着她的包裹大得出奇,她现在的身子极为虚弱,却能背得动这个庞然大物?

“挺轻的。”见我奇怪的望着她的包襄,三儿特意耸耸它:“这可是我十四年来所有的家财了。”

笑了笑,握过她略微凉的手:“三儿,谢谢你。”三字,岂是能道出我心中的感谢,可除此之外,实在想不出来能说些什么。

“能跟着,”想了想,三儿道:“能跟着夫人,是三儿的福气。”

夫人?我怔了怔,苦笑:“如果你不嫌弃就叫我姐姐吧,以后我们就姐妹相称,好吗?”

“好啊。姐姐。”三儿爽快答应。

望向背后那二扇巨人似的正门,此刻,我们已身在宫外了,千言万语,无法形容。

真的能放下对他的爱吗?

在未来的日子里,应该会很孤独吧?

炎綦,炎綦,炎綦……

五年后。

京城的一个死胡同。

‘啪——哐——当——’

人的惨叫声音,东西的摔破声络绎不绝。

我刚送完绣帕回来,就在不远处听见了打架声,忙走过来一看,果然,是三儿,见一手拽一个男子,脚下还踩着一个,打得不亦乐呼。

她的身边,跟着十几名魁状男子,也正打得不可开交。

余光见到我回,三儿将手中二人狠狠推开,对着那十几名魁壮男子说:“半柱香内解决。”

“是,老大。”

“姐姐,你回来了?”三儿开心的走到我身边,接过我手中放着绣帕的篮子。

“怎么又打架了?”对三儿,我真是操碎了心,自离开皇宫,我们并没有离开京城,而是买了间小院子,我又做起了绣活,而三儿则是在菜市场摆了摊位卖菜。

本以为日子就这么平凡的过了,没想到三儿摆菜摊还不到半个月,就与一群无赖打了架,虽说她被废了武功,但对付这些只会三角猫的平常人,她简直就是所向无敌,更让人想不到的是,那些被打的地痞流岷还被她收了心,非要跟着她打天下。

就这样,五年下来,手下的人是越来越多,这会至少已有上百人了。

三儿的这个年纪,早该嫁人了,可媒婆一听是三儿,没一个愿意为她说媒的。

“是清内,被打的那些人本就是我下面的,竟敢坏了规矩去抢劫,我只好亲自动手教训他们。”三儿憨厚的笑着。

我叹了口气,与三儿相处越久,就越觉得三儿是个极为厉害的人,憨厚的表相之下是叫人无法置信的能力。

要不然,我们的家也不会由原来的破落小院子成为眼前这所占地二百亩的大宅了。

“姐姐,其实你不用这么辛苦的,三儿能养活你。”三儿勾着我的臂,笑说。

“我明白你的心意,可你也知道姐姐不喜欢养尊处优,这点绣活也不累。”

“知道说不动你,这不又给你接了一宗生意,一裡外的陈员外二个月后要嫁女儿了,要绣副鸳鸯枕。”

“我现在最想绣的是你的鸳鸯枕。”虽说是在做绣活,可每一宗生意都是三儿接的,尽管如此,每当我去送时,她都会派人秘密跟着我,她还以为我不知道呢。

“三儿一直陪着姐姐不好吗?”

“好,可女孩子长大了总要嫁人的。”

“不嫁,三儿要一辈子陪在姐姐身边。”

“我可会嫌烦哦。”我笑,心底我又多希望三儿能陪我一辈子,可不能这么自私啊。

只希望将来有个会疼爱三儿的男子出现。

正说着,就见一名十五六岁的小书童从前面街上匆匆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在我面前停下,道:“夫人,公子又被夫子在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