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正文卷

费妍的办法原本没有任何的漏洞,但她算到了军心涣散,会让宫千九成功逃走,却唯独没有算到宫千九随杜子腾的仇恨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深,竟然会采用如此玉石俱焚的方式来做这最后一搏。

笨蛋!

真的是大笨蛋!

怎么会这么拼命!

这么多的近衞军加上风陵南和朝颜的护驾,杜子腾怎么可能被他伤到。何况他现在分明已经处于强弩之末,连杜子腾身边都靠不近嘛。

她不想让杜子腾出事,但是也不想让宫千九被伏诛。

小丫头眼泪急得在眼眶中打转,就在这时,风陵南的掌猛然击在宫千九的胸口,他压低的声音秘传入宫千九耳中,带着些微的迟疑,“南侧是生门,快逃!”

那一掌看似猛锐,可击在宫千九胸口,却借力予他,令他整个人直冲南侧,如飞翔的纸鸢,直直朝南侧而去。

“为什么救我?”密音入秘。

“江湖传闻宫千九心思缜密,谋略出众,我看未必。难道还看不出你能避过箭雨全是绛儿在用命来赌你逃走的机会。你非要她伤心吗?”

宫千九如着雷击,不再多言,只深深看了费妍一眼,用长剑杀出一条血路,浑身浴血破围而出。

“风陵大人,您在干什么?”

朝颜挺剑追上,但宫千九的速度比狡兔还快,换了几个身形,早已消失在众人的眼前,朝颜忍不住怒视风陵南,后者收了掌,稳稳落地,面无表情滴与他擦身而过,“反贼武功太高,而且狡猾,对付不了很正常。”

“这一次让他逃脱,下一次就不可能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王上面前,自然由我来解释,你何必着急。”

“我是怕他再次潜行入宫刺杀王上……”

“朝颜,你话太多了。”

风陵南心裏一阵阵刺痛,因为费妍居然会为个反贼而伤心,因为自己背叛了王上放走宫千九儿难过,可心裏再如针扎,也不能后悔。

只要她开心,那就好了。

他唇角扯开一个苦涩的笑容,不远处站着眉目如画,却满脸阴霾的云皇杜子腾,儿旁边是掩饰不了眉梢喜悦的费妍,他苦笑摇头。

沧原历四十六年秋,青城的酒馆茶楼中传的沸沸扬扬有两件大事儿。

第一件,是云皇杜子腾大驾青城。青城城主鲁碧邻临时得知消息,于是接驾来迟,龙颜大怒,罚其俸禄三个月。

入城后,青城最大的商贾清央羽清央老爷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儿,竟然得罪了高高在上的云皇,当天,众多御林军前往清央府上,清央府邸三千家丁,被杖笞一百,一个个被打得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所幸,御林军出手不算过分,无一人被杖笞身亡。

然而经此一劫,清央老爷在青城的地位与人气立刻急速锐减。

听完了不算好事儿的第一件,第二件大事儿就让人高兴多了。

大家都在说呀,自从青城举办荷花宴,五年来没有人能解开的荷花迷,老天开眼,到现在这谜底终于月破云出,明朗起来。

据说,是一个神秘的清秀少年解了谜底。

也据说,巧笑倩兮,风流俊俏的荷花使从来傲视青城才子,却在那一天被那少年咄咄逼人的回答,逼得满脸苍白,再没了曾经風采。

想当初,清央老爷下了荷花宴,除了荷花谜,曾经就说过,如果谁能破荷花谜,就会送“他”一份神秘大礼,但最让人垂涎三尺的是,漂亮迷人的荷花使——诗涵,她曾经说过,谁能破谜,奴家愿意以身相许,甘做侍妾。

黄金,美人,谁不喜欢,何况是向来心比天高的青城第一美女诗涵,青城多少青年才俊在她这儿碰了钉子,被其冷嘲热讽,拿荷花谜来说事儿,如今有这么个破谜的人,就简直大快人心。

谁都知道诗涵喜欢的是沧原四大公子之一的夏侯澈,现在呀,大家都等着看好戏。

青城上下一片热热闹闹,然而城主府上,却是阴云笼罩,云皇杜子腾的怒意影响了所有的丫鬟小厮,所有人胆战心惊,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被其迁怒。

杜子腾的唇角勾出微微的孤度,这样的笑容如春风化雪,风陵南知道他的脾气,自然清楚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笑的越平和,对自己而言也是越危险。

他摒声闭气,徽笑着等他的后文。

似乎是一刹那,又仿佛有一世纪那么久。

杜子腾神情高深莫测,指节一下下敲在桌上,发出笃笃的脆响,一下一下,敲得人心裏打起了一阵小鼓,而他却依然闲适淡漠。

他薄唇轻启,淡淡道:“本王知道风陵卿一直忠心耿耿,不会故意放走逆贼背叛本王,可是夏侯绛——”

他冷厉的目光陡地射向某人,后者冷不丁一个寒颤,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用那样的目光看看自己,但也知道大祸临头,于是分外乖巧。

“……那可就不一定了。”

他的指节停止敲击桌面,唇角勾出一道噬血的光芒,“俗话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挑事儿的是夏侯绛,本王不忍责罚,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既然三千弓箭手被杖责一百,念在她尚是个女子面上,本王却可以开个恩,不如……五十鞭笞吧。”

“砰——”

夏侯绛没站稳,差点跌了个狗啃屎。

不,不会吧。

五十鞭笞,他还不如直接砍了她痛快一点。

费妍额角摘落一滴冷汗,想到她费妍从小到大,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可就是打针,因为打针疼呀。如今杜子腾居然说要鞭笞她五十下,她她她……不活了。

话音一落,震撼的不止是费妍呀,连清央羽都心跳加快了下,两只小肥爪迅速捂住眼睛,眨巴眨巴地酬着她,满脸同情。

幸好幸好,没惹火上身。

肺炎呀,你就自求多福吧,一个标准的耶稣十字祈福手势、他双手交握胸前,“主会保佑你的。”

风陵南心狠狠地抽了下,拳头捏的紧紧,可以看见冷白的指节森热突起。杜子腾若有所思的目光却似有似无掠过他的脸,刚才对他说的那句话,隐约中就含有试探的意味,兄妹之间即便是亲的,皇室中尚且有乱|伦一说,何况是表兄妹。

表兄与表妹若有了任何私情,任何暧昧,不管是怎样,都是女子不贞。

杜子腾表面的平静后,是狂风骤雨的责难。

风陵南不敢轻举妄动。

他是何等聪明的人物,当然知道以王上的脾气,夏侯绛玩骰子顶多是与众弓箭手一样被鞭笞,若是与任何一个男子的私情被证实,对夏侯绛而言,那就是没顶之灾。

即便是心疼,也不能动,更不敢动。

“王上王上,您慢点慢点。臣妾没有,臣妾真的没有背叛您……”

费妍步步后退,略显稚气的嗓音中都带着哭腔了,非人权社会,王权至上,如果时光倒流,她可不可以反悔,那那那……她就不要玩骰子好不好,她保证换个好玩的。

小妮子急的满头是汗,眼见着就要哭出来了,杜子腾森冷一笑,柔声答道:“好,如你所愿,慢点。给你正二品修容的面子,本王不找那些下人来施刑,来人,拿鞭子来!”

“是,”

随侍的朝颜立刻把准备好的鞭子递到杜子腾手心,藤制的长鞭,上面倒鈎狰狞,乍一见仿佛无一条吐着红信的毒蛇,费妍的小脸当时就刷白一片。

豆大的泪珠在眼眶中滴溜溜的打转,终于决提而下。

“王上,巨妾以后再也不玩骰子了,臣妾发誓,以后再也再也不玩了好不好?,王上不要呀,呜呜呜呜……”

小丫头略显苍白的稚气小脸,挂满了泪珠,手背不停地抹着眼泪,当真被吓坏了。

“把她捆在柱子上。”

杜子腾根本不听她解释,森冷的容颜上一片冷峻。

杀猪式的惨叫凭空响起,清央羽小心肝一抽一抽,掏掏耳朵,一边压看她手脚,一边让人把她捆的和粽子似的,满脸的愧疚,低声安慰。

“肺炎,这次不是我不帮你,你也瞧见了、我帮不上忙呀。”

“死胖胖,臭胖胖,放开我,呜,不要碰我,我恨你!我恨死你了!”小丫头嚎啕大哭,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滚滚落下。

“哎呀,你们来吧,我见不得人哭。”

清央羽手一松,费妍立即挣扎起来,一口咬上他的手臂,这会儿,抉清央羽尖叫了,惨烈的叫声回荡云霄,震耳欲聋。

“死肺炎,你属小狗呀!太过分了!”

胖胖的清央羽同样泪流满面,捂着手臂悲愤欲绝地离她三丈之远,云裳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提醒,“老爷,别叫了,夏侯娘娘咬的不重,连农服都没有透,能痛到哪里去,真丢脸。”

清央羽一个白眼瞪了回去,一边捂手臂,一边小声道:“瞎嚷嚷些什么,不叫的惨烈些,等肺炎那倒霉孩子缓过劲来,倒霉的可就是你们家老爷我了。”

暴雨梨花汗。

云裳彻底无语了。

费奸尖锐的哭叫声带着稚气,一下下似刺在风凌南的心裏,他转过头,不忍再看,可杜于腾并不准备这么容易放过他。

杜于腾起身,身量挺拔如修竹,又似一柄淬寒的冰刃,直直压迫下逼人的气势,鞭子托在手心,他微笑,俊美的微笑宛如魔神再世,转头面向风陵南。

“民间有这么一个传言,长兄为父,你记理得吗?”

“微臣记得。”

“本王没有兄长,不能体会这是个什么样的感情。而你,却是夏侯绛的哥哥,本王没有说错吧。”他言语清淡,不显山露水,似乎只是在闲话家常。

可风陵南却知道绝没有这么简单,他心裏掠过一丝不好的预感,捏紧袖底的拳,强忍着听见费研尖叫哭泣时,心裏的那种难受,依然是风陵南式的翩翩笑容。

“王上说的,全对。”

白马少年,轻裘长剑,烈马狂歌:那是华盖满京华的风陵南,说不出的风流俊秀,道不尽的从容不迫,令元数少女魂牵梦萦的沧原四大公子之首,果然非凡。

杜子腾微微颔首,似乎非常满意他的回答,顿了顿,他续笑道:“本王听说过子不教,父之过,这也是民间的传言,不是呜?”

“是”

“既然如此,那么风风陵卿身为兄长,就代其父亲行使一下教导的责任吧。且不说绛修容坏了本王的大事儿,单仅是将军府上的小姐,嗜好摇骰子,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何况是本王的嫔妃!”

果然,杜子腾话音一转,立刻咄咄逼人,言辞间不留分毫情面,一挥手,扎手的鞭子塞到了风陵南的掌心,他冷峻的容颜上含着一丝残冷的笑意,冷冷看着风陵南。

似乎想看他的为难,想看他拒绝自已的要求。

又或者,仅仅只是一个简单的要求。

风陵南心裏猛地一恸,手心的鞭子仿佛是洪水猛兽,立刺得他眼眸微涩。

“本王给你教训她的机会,鞭笞五十,一下都不可少。让她明白什么事儿做得,什么事儿做不得。”

杜于腾高高在上的声音异常的冷酷,他的眸底没有分毫的感情,一字一顿,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入风陵南的耳中。

风嘴南只觉百已整颗心都被人狠狠地捏碎,然后蹂躏了一遍,支离破碎,不複原样。

他抬起眼眸,面前是唇角含笑的杜子腾,冷酷的眼底是一片淡漠的颜色,而费妍哭喊的声音在不远处凄厉响起,“呜……王上不要打绛儿,绛儿以后会乖乖的,一定会乖乖的,不要打绛儿好不好?”

她大声哭泣的,满脸泪花,哭湿了胸前的衣襟。

旁边站着两个面无表情的近衞军,一左一右,牢牢将她捆个结实,然后退开。

清央羽摇头晃脑,索性撇开了视线,心裏嘀咕了起来,狠狠把她骂到了臭头。

现在哭有什么用呀?

早就和你提过醒,蝴蝶效应呀。

难怪下棋老偷输,算的了十步,算不了二十步。

做的时候就应该能想到嘛,杜子腾是什么人呀,他能放过你?

开国际玩笑嘛!

“老爷,别东张西望,小心王上拿你开涮。”云裳小声提醒,清央羽撇撇嘴,不屑地把头扭到一边。

风陵南还没有动手,云皇显然等着不耐了。

“怎么,风陵卿不愿意吗?”

他清冷的眉梢微微一挑,雪壳的寒星似的冷眸中,透山尖锐的刀子,冷厉刺在风陵南身上、俊容上一片森然。

只是一下的恍惚,风陵南立刻反应过来,连忙应答,“微臣愿意。”

杜子腾这才微微一笑,脸上也有了一丝暖意。

“呜~~风陵南你不要打我好不好?呜~一要不……要打也打轻一点,我怕疼……呜呜呜……”

小丫头哭的昏天暗地。

风陵南心裏陡然打了个突,忽然想到云皇让他动手绝不是“行使父权”这个原因,念头如闪电般从脑海中窜过,他忽然反应过来,王上在试探自已。

王上怀疑宫千九的逃跑,和他有关,继而很正常的怀疑到他和夏侯绛之间的关系。自己刚才还存着侥幸,准备放水,如果真的放了水,今天无论是夏侯绛还是他,都没有命见到明天的大阳。

一想到这儿,他掌心透出了一层汗水,所有的迟疑和心疼立刻烟消云散。

“刷——”

长鞭猛地抽在地上,破空时提再尖锐的声音,锐利的鞭风刮过,直刺的人心中中一抽。

费妍吓呆了,愣愣看着他手中的鞭子,一动也不敢动。

清央羽猛地捂紧眼睛,五指叉开,紧张地关注战况。

长空一练,冷芒一闪。

“刷——”

又是一声鞭响,第一次试鞭过后,宛如毒蛇的长鞭搅动着空气,嗖然破空,立刻狠狠抽上了费妍的身体,只听得稚气的嗓音,发出一道尖锐惊惶的惨叫,直冲云霄。

“风陵南,你真打!呜,我——我恨死你了!”

费妍痛得拼命扭动着身体,眼泪哗啦哗啦,她咝咝吸着冷气,身上的疼痛如滚水浇过,她眼前一阵阵白光冲上脑海,火树银花,绚烂地在眼前绽放开来。

长鞭过处,倒鈎狰狞,褪至薄衫的衣服立刻撕开道小口子,清央羽小小的倒抽了口冷气,一把抱住了云裳,“呀,好可怕。”

“松手!”后者拉开他的肥爪,咬牙切齿。

可怜又无辜的清央老爷浑身打了个冷颤,委屈兮兮地撇着嘴,然后转开脸,捂住脸小心脏扑通直跳,不忍再看,啧啧,这出手狠的。

幸好打的不是他。

“第一鞭,是恼你胡闹任性,不分轻重。”重重的落鞭声,打在皮肉上,费妍痛得尖声大叫,眼泪哗啦哗啦地流淌一地,哭喊震天。

“刷————”

鞭舞干坤,没有分毫停顿,风陵南闭了闭眼,睁眼时面无表情,俊颜淡漠,第二鞭继续抽下,“第二鞭,是怒你罔顾闺礼,混迹九流。”

“第三鞭,是警你好赌无知,扰乱军纪。”

“第四鞭,是恨你轻薄放荡,不守规矩。”

“第五鞭……”

“第六鞭……”

一鞭接着一鞭,眨眼间就抽到了十一鞭,呼呼作响的鞭风声不绝于耳,费妍挣扎着,哭喊着,叫闹着,眼泪哭干了,喉咙哭哑了,殷红的鲜血沁在雪白的中衣上,皮开肉绽,悚目惊心。

风陵南心裏一阵阵抽痛,掌心紧紧捏紧鞭子,连鞭上的倒鈎划破手背,都没有知觉。

鞭子抽到最后,只听见血肉模糊,发出“嗤嗤”的声音,费妍哭喊到最后,已经没有哭叫的力气,她的额上分不清是汗还是泪,浑身上下,早已是体无完肤。

鲜血染上了衣衫,也染红了狰狞的藤鞭。

“啪嗒……”

光亮可鉴的地面上,溅开了一滴又一滴的鲜血,所有人都被惊呆了,风陵南竟然如此心狠手辣,没有片刻的迟疑和心软,每一下都抽得她皮开肉绽。

费妍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姑娘家,怎经得起这般鞭打,五十鞭下去,必然小命去了,运皇果然狠厉,连同床共枕的嫔妃都不放过。

不愧是最狠帝王心。

“第十三鞭,是教你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恪守本分……”

“住手。”

狰狞的藤鞭正欲抽下,云皇忽然一把抓住挥舞的鞭子,冷峻的容颜上看不出情绪波动,“有个警示的效果倒也罢了。”

风陵南只觉一口大气终于松了下来,比恶战十个宫千九还要疲倦,他松了鞭子,迅速倒退两步,“是。”

此时,费妍气息微弱,哭肿的眼睛红通通的,早已经昏厥过去。

纵然是昏厥了,也极不安稳,眼泪一行行顺着脸颊滑落,时而发出一两声几欲窒息的抽噎声,好不可怜。

“松绑。”杜子腾丢开鞭子,沉默了一下,忽然一声冷喝,旁边的侍衞慌忙跟上,手脚利落地松着绳子。

杜子腾一把推开那两个侍衞,龙颜大怒,“你们俩干什么呢?难道没有看到她被打成这样,笨手笨脚的,滚开。”

“王上,不可以。您何等尊贵的身份,这些让属下们来做就行了。”朝颜上前两步,下意识就要劝阻他。

“滚。”

冰冷的一字从压根蹦出,杜子腾的脸阴沉无比,手中的动作却不见任何急躁,轻手轻脚,仿佛在对待最珍贵的宝贝。

昏迷中的费妍,眉头因疼痛而拧了拧,忽地发出一声抽泣,他的手猛地一僵,眸光转向刚才的两名侍衞,语气有些生冷。

“你们俩,过来来给她解开绳子。”

可怜的侍衞拿不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战战兢兢的上前,解开绳索的动作越发小心翼翼,可毕竟是十三鞭抽下,鞭鞭力道狠厉,小费妍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再加上挣扎时,绳索入肉,几乎只是动一下,都会让她疼痛无比。

杜子腾看着她,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忽然转头,厉眸直扫风陵南,“本王只让你鞭挞五十,没有让你把她打死。”

声音冷厉逼人,如尖锐的冰刃般,狠狠刺出。

风陵南微微一笑,然而笑意却没有到达黑曜石般的乌眸中,“王上让微臣以兄长身份,代替其父,鞭笞五十,微臣只是依着王上的命令,下手若是重了,还请王上见谅。”

杜子腾的拳猛地捏紧,抿紧了唇,不再说话。

当绳索一开,费妍软软滑下的时候,他一把接住了她,把她横抱入怀,转身就走,“把青城最好的大夫请来。”

在他身后,是一群惊慌失措的侍衞们。

“王上且慢,夏侯娘娘身上全是血污,会惊扰圣颜。”

“王上,王上……”

他越走越快,充耳不闻,直到将众人纷纷抛之脑后,空荡荡的走廊中只剩他一人笃笃的脚步声时,他一直冷漠如冰的容颜上,这才出现一丝松动,无法解释心裏那一阵阵的抽痛到底是因何而来。

也许,仅仅只是因为她曾经救驾有功。

所以不舍她受伤……

仅仅只是如此。

大厅上,众人看着地上斑驳血迹,耳边似乎还回荡着费妍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一阵一阵,夹杂着噼里啪啦的鞭声,心上的阴霾久久不散。

“兄弟,你下手真狠呀!”

见云皇走了,清央羽晃晃荡荡走了过来,出其不意,狠狠一个下勾拳重重击在他腹部,风陵南粹之不防,竟然被他偷袭成功。

“这一下,是代费妍打的,你抽了她十三鞭,我只打你一拳,你真是赚了。”清央羽哼哼唧唧,腆着肚子,用鼻孔看风陵南,心裏叹气连连。

同学一场,肺炎呀,我就帮你这么多了吧。

清央老爷很有魄力地摇了摇肥胖的脑袋,转身就要出走,身后却神出鬼没般搭上了一只手,那是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此时,却被鞭藤上的倒鈎划出了三三两两的血口子,看来分外的惹人怜惜。

“会喝酒吗?”

风陵南低哑着嗓子,一双清凉的眼睛此时看来更加的亮了,闪烁着清央羽不懂得光芒,他下意识点了点脑袋,“会。”

“我们去喝酒,不醉不归。”

他豪气万丈,清央羽被他拖出了一半,这才传出一声杀猪似的惨叫,“不要呀,喝酒伤身,我可不要英年早逝,红颜薄命呀……”

可惜,并没有人理会他的杀猪式的惨叫。

众人掏掏耳朵,该请大夫的去请大夫,该清扫大厅的清扫大厅。

风陵南走到一半,忽然折回,丢弃在地的藤鞭,他弯腰拣起,缓缓收入衣襟,贴在胸口最靠近心脏的部位,那里,沾染了她的血,和他的疼痛。

酒肆,人来人往。

靠边的地方坐着两个男子,一个俊秀,一个肥胖。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风陵南一杯接一杯的酒,想也不想地倾入嘴中。

他喝的又快又猛,清凉逼人的眼眸,燃烧着许多种的感情,熠熠生辉。清央羽坐在角落处,一边点着荷包中的银子,一边肉疼地看着桌上堆积的酒缸,忽然间耸拉下肩膀,只觉着天崩地裂,万物萧条。

这年头,酒也涨价了。

兄弟呀,您悠着点好不?

清央羽瞧着他的喝法,一开始还觉得豪气蓬勃,一盅一盅的给他满上,可三大缸子酒都被他喝了个底朝天,清央老爷的淡定保持不住了。

他捂着钱包,见鬼似的直直盯着风陵南。

“大家各付各的,我可不请你喝酒。”

后者压根不理他,长臂一勾,琥珀色纯透的液汁涓涓流淌,发出清脆的汇流声,落入怀中,明晃晃地倒影着他俊秀的容颜。

俊脸柔肤,乌眉灵目,说不出的俊俏,道不尽的风流。

只是现在,他眉宇却拧着一抹哀伤。

“小南呀,你那个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是听谁说的?小心曹操从地府里爬出来告诉你盗版哦,现在盗版打击的厉害……”

“你和绛儿……原本认识?”

风陵南抬起头,刀裁般的眉,微微挑起,淡淡发问。

“何止是认识呀,简直是熟到透!”

那丫头有几斤几两,再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说起这儿,清央羽颇有些得意洋洋,看到她被打,他心裏开始是有些怨恨风陵南的,这臭小子他妈的出手这么狠。可是在酒肆,看他颓废破落的模样,清央羽的怨恨奇迹般的烟消云散了。

打就打了,他也不能帮肺炎同学把风陵南打回来是不。

何况呀,就算他想打回来,过过瘾,可人家武功多厉害呀,一个云裳再加个迟若,能对上三百招都算不错了。

所以他不气,他要拼命灌他酒,要让风陵南的钱包来一次大出血!

这一喝,喝的个天昏地暗,风陵南烂醉如泥,胸口的藤鞭贴在里衣,渐渐沾染了温度,却一下下刺的他胸口发闷发疼,只恨不能替她受苦。

一闭眼,费研泪眼蒙胧的模样犹在脑海中,一遍遍回荡着。

“来来来,喝酒喝酒,小二,回头把这位公子送到鲁城主的府上,我先走了……”

“呦,清央老爷,您慢走,这帐还是送到清央府吗?”

“胡话!他是他,我是我,凭什么本老爷给他付账。”清央羽的眉头皱了起来,恶狠狠地敲了敲桌子,根本,也无从看见风陵南醉成了烂泥,眼角一滴清泪,如流星划过,一闪即逝。

绛,对不起……

那边,清央老爷和店小二还在这裏激烈地讨论着,“他喝了多少酒,本老爷才喝多少?天天给个酒鬼付账,你当本老爷是冤大头吗?”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人家是鲁城主的贵宾,你尽管送回去,让小厮给你结账就是了,其余的话休要多说。”清央羽拿出做老爷的派头,气势十足。

“那这坛子竹叶青……”

店小二哭丧着脸,压根不敢和清央老爷的气势相抗衡,手里拧着酒坛,灰溜溜的就准备闪人,忽然又被清央羽叫住了。

“慢着,这个拿给我,老爷我带回去慢慢品尝。帐依然记在他头上,你走吧。”清央羽肥肥的爪子往后点了点,眼珠儿骨碌碌的转动着。

他乐呵呵地转身就走,直看的可怜的店小二瞠目结舌。

这样,这样也行呀?

冷月清辉,树影斑驳。

府邸外,传来一慢两快的更声,“寒潮来临,关窗关门!”更夫拉长的嗓音传出,伴随着“咚!——咚!咚!”的鸣锣声,节奏错落有致。

明灭青灯中,烛影剪窗,人影幢幢。

“王上,都已经三更了,您先歇着,这儿有奴婢们看着。您晚上都没有用膳,尝尝奴家精心烹制的莲藕羹,先暖暖肚子吧。”

“滚。”

淡漠的吐字,不含分毫感情。

杜子腾俊秀淡漠的容颜,在光影中明明灭灭,带着危险的气息,鲁城主第二位小妇人生的好女儿名叫鲁秀秀,当真是一个水灵灵的漂亮姑娘,十六岁的年龄,昭华如花,她一听这王上驾临,当时就撵退了其他稍有姿色的丫鬟,画好精致,扭腰摇臀地过来了。

这姑娘先隔着窗,看清了云皇年轻俊秀,气势逼人,早已是芳心暗许,这会儿打定了“跃上枝头当凤凰”的主意,自然要急献殷勤。

谁知,一上阵她就碰了个不大不小的钉子,若换成了其他人,早打了退堂鼓,可鲁秀秀是美人,俗话说美人胸大无脑,这句话倒是半点不假。

天凉疏幕,夜色无边,窗外寒露重重。

早已是秋天,鲁秀秀却穿着水蓝色的牡丹绣花裙,裙子制工精致,却显得略微暴露,单薄的布料几近透明,隐约中竟能看见她胸前突起的小巧圆润的粉红蓓蕾,诱惑而淫|靡,令人忍不住满脸通红。

单薄的裙子裹不住她饱满晶莹的酥胸,随着线条优美的锁骨,再往下,便是雪白幼嫩的胸脯,如成熟的水蜜桃般,随着走动,跳动如小白兔。

当她从外面走进房里时,所有的男人火辣辣的目光完全焦急在她饱满的乳峰,费力地吞咽着口水,恨不能当场扑去,把她身上的衣料扒光,狠狠地占有这么个人间尤物。

杜子腾却一眼都没有看她。

鲁秀秀心头忍不住窜上阵邪火,还真不信这个邪了,她媚眼如丝,妖娆地将胸脯凑近杜子腾,在他的耳边,吐气如兰,暧昧地挑逗着。

“只是皮肉伤,风陵大人才抽了十三鞭,王上何必如此紧张。长夜漫漫,照顾一个相貌寻常,身材也很普通的小丫头多无趣,王上不如到奴家房中,奴家为您做了几样拿手的美味点心,一定让您吃了赞不绝口。”

杜子腾宛如覆着薄冰的某种顿时沉了沉,他一把握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鲁秀秀一声嘤咛,软软扑在他的胸脯,较弱地喘息着。

“王上,您……这不好吧,夏侯娘娘还在这儿……”

她故做娇柔地推拒着,眼角的余光却得意地掠过床上昏迷不醒的小费研,她把小脸埋在杜子腾得胸脯,剧烈的喘息着,柔若无骨的小说却准确地来到了他下体的某处,力道轻柔而媚惑地捏揉着它。

“不好?怎么会不好?”

杜子腾冷笑一声,大手忽地扯开她胸前裹布,哗啦一声裂帛脆响,鲁秀秀单薄的衣服尽数被退至腰上,他邪邪一笑,容颜绝美的几近惊心动魄,大手无预期地抚摩在她饱满雪白的乳峰,指间夹住她的粉红色的乳尖,忽地狠狠一捏。

“舒服吗?”

“嗯,嗯……王上……啊……啊……”

房内的男人不止一个,可杜子腾却三两下把她的衣服脱个精光,她娇媚的身躯泛着粉红色的润泽,扭曲着,诱惑人心。

鲁秀秀得意地瞥了眼依然昏迷的小费研,心裏忍不住冷笑。

以她的姿色和手段,一定比那个姿色平平的小丫头更能得到云皇的心。

她鲁秀秀看上的男人,还没有一次逃得出她的掌心。

她瘫软在他的胸前,张唇隔着他胸前的衣料含住了他胸前的某点,红唇吞吐,轻轻地吮咬着,脸蛋酡红,发出按捺不住的细碎呻|吟。

“王上……嗯……啊……”

杜子腾一手扶住她,一手伸出指尖挑弄她乳峰的顶端,嘴角含着讽刺,“小骚|货,是不是很想要,下面全湿了吧……”

明明那么羞辱色情的话,杜子腾偏能用淡淡的语调道出,鲁秀秀放心乱颤,禁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双腿忍不住开始发软,腿心地泛滥出潋滟的水波,“啊……王上知道还说,啊……您……您慢点,您……您把奴家弄的好舒服……”

她太忘情,以至于没有看到杜子腾眸中从头到尾,全然一片冰冷。

杜子腾羞辱够她了,心口如以往一般泛上呕吐的感觉,狠狠推开她,伸手一个巴掌抽在她脸颊,他浑身上下,徒然逼射出冰冷如针尖般的寒冷,声音冰冷而无情。

“贱人,本王说过要你来吗?那么多男人面前,就这么公然勾引本王,这具身体的确很诱人,可惜脏的让本王作呕。你刚才说绛修容只被抽了十三鞭,不碍事。什么叫十三鞭?你想试试吗?”

他的怒气忽如其来,骤如雷雨,鲁秀秀捂着被衫肿了的半边脸,狠狠跌倒在地,她一抬头,这才发现房内除了昏迷的夏侯绛,每一个人都放肆地把她看了个从头到尾,她羞愧地用手想遮住自己半裸着的雪白胴体,委屈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王上……您……”

“不要叫本王,本王不想听见像你这样淫荡|女人的声音。既然你那么喜欢叫|床,本王让你叫个够。把她拖下去,近衞军来到青城也辛苦了,本王今个儿赏他们一个女人,让他们尽管享用,不必客气。”

杜子腾淡漠命令,旁边有侍衞迟疑了下,终于出声。

“王上,鲁小姐是鲁城主的女儿……”

“鲁碧邻的小夫人给他戴了十六年的绿帽子,这鲁秀秀不过是车夫的女儿,奸夫淫|妇,青城之耻,本王平生最痛恨的就是不贞的女人,把她拖出去。”

杜子腾唇角翘起一分嘲讽的冷笑,任鲁秀秀哭的昏天暗地,依然冷颜冷心。

“堵上她的嘴,不要吵到绛修容。”他继续补充。

“是。”

粗暴的侍衞们立刻堵住她的嘴,把光着身子,哭得肝肠寸断的鲁秀秀一路拖了出去,鲁秀秀先是哭喊叫闹着,死也不依,可杜子腾对她根本没有任何的怜惜,她终于知道自己惹上了不该惹的人,眸底显出惊慌骇然的颜色。

王上身边的人,早就被训练的冷血冷情,压根不把她求饶的可怜模样放在心裏,只是严厉地执行者云皇的命令。

朝颜知趣,递上沉着钻石与珠宝的金盆,清水荡漾,盆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灼灼入目,杜子腾慢条斯理地把手放进清水里,水波哗啦,他洗净双手,一条柔软洁净的手巾立刻递在他手边,供他擦拭。

身边,是聪明的侍女们拿来干净的衣物,为他换下,那淫荡|女人的气味,他一点也不想留在身上。

床上的费研在睡梦中听见鲁秀秀哀绝哭泣的声音,忍不住害怕地发着抖,巨大的梦魇如黑暗降临,压得她喘不过气,只能嘤嘤抽泣。

她稚气的哭嗓零星地传出,模模糊糊。

“呜……不要打绛儿,绛儿听话,绛儿以后再也不玩骰子了,不要呀……”

杜子腾心裏猛地一抽,狠狠吸了一口气,缓缓坐在她床边,把她的被子盖好。她的眼泪不知不觉从紧闭的眼角滑落,杜子腾就拿出手巾温柔地为她擦净眼角的眼泪,一下下,仿佛在对待最珍贵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