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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你的心遥不可及

“你来这裏干什么?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七月有些生气地走下来,好似在责怪我搅和了她的事。

“我跟朋友来的。”我笑嘻嘻地回答。

“你走吧,我还有事。”她有些烦躁地揉了揉鼻梁,从包里掏出一根烟抽起来,那么熟练的样子。

“你指的事,是去陪那个老男人吗?我知道你伤心,庄奶奶看到你这样她不会难过吗?庄七月,你能不能别那么堕落!”看到她这样,我的火不知道怎么一下子烧了起来。

我担心自己的朋友舔着脸去求人,担心她遇到什么不测,但是在她眼里,我就是妨碍她,不该来。

“堕落?”七月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词。

“难道不是吗?”我反问她,指着隔了一堵墙歌舞升平的大厅,“那个戴金丝边框眼镜的男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上次吃饭来接你还摸你的背,那个变态,你看上他什么了啊?”

“癞蛤蟆?变态?”

七月重复着这两个词,看着我笑得直不起腰。

“你不准帮他说话。”我又气又恼,以为七月是想怪我贬低了她瞧上的人。说真的,那个人,我翻遍汉语词典也找不出几个褒义词送给他。

“我的乖乖哟。”七月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丢掉没吸几口的烟,走过来拍了拍我,想要跟我解释,又憋不住笑。

等她笑够了,我就静静地等着她的回答。

“小蔚央,你知道人不够强大时,唯一能做的是什么吗?”她问我。

我摇头。

“是依附。”七月目光定定地看着地板上反射着的影子,道,“不够强大的人需要寄生,依附,才有可能生存。”

“可你也不能,不能……”我说不出口,你不能出卖自己,不能用自己作为代价。你的笑,你的开心,那都是假的,我看得出来。

“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样。”七月和颜悦色地看着我,“纪总……不是,你说的那个‘癞蛤蟆’是有名的商业人,背景不太干净,我得罪不起,但我绝对有自己的底线,这一方面有红姐的照应,他还不敢造次。”

七月靠近我,用只有我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进来见到的那个女人,她叫金丽,和不少混社会的人有交情。这次奶奶出事,就是她搞的鬼。”七月的声音透着一股狠。

“老彪又是谁?”我问。

“帮‘癞蛤蟆’做事的。”七月冷冷地回答。

“啊?”我有点绕进去了。

等等,最后一句,那个女人最后一句是“想得到你的人”。

我捂着嘴,一下子想明白了。

也就是说那个坏蛋为了得到一个人,他明面上唱白脸,暗地里唱黑脸。七月不但不敢开罪他,反而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乞求他的帮忙,想法子骗过他。

那个人果真是卑鄙无耻到了一个境界。

“你别发呆了,那边有个帅哥一直看着你,眼珠子都快掉地上去了。”七月微微低着头,用肩膀撞了撞我。

“你别取笑我了,我哪有那么大的魅力,要看也是看你,再说我……哦那个,是我朋友……”我看到方须臾不放心地站在不远处,有意无意地朝我们这边看过来,语气立马弱了下来。

“行吧,姐姐还有事,不陪你了。”七月在我肩上拍了拍,柔声笑着走开。

“可是……”我想追上去,她回眸冲我安心一笑,摆了摆手,“放心,我有分寸的,谢谢妹妹。”

我看着她款款离开,经过方须臾身旁时,七月对他抛了一个媚眼。方须臾皱眉看着她,然后一脸不悦地朝我走来。

“这女人是什么人?”他语气不善。

“我朋友。”我语气更不善。

“方蔚央,我发现你朋友圈子挺乱的嘛。”他话中有话。

我伶牙俐齿地回击:“嗯,对,本来就复杂,加你更乱了。”

“这么说,你承认我是你朋友?”他脸上露出隐忍的笑意。

“随便你。”我用他上次的话回他。

方须臾一副“长本事了”的眼神看着我,我不管他,自顾自地回到大厅,弄清楚了七月的事,我琢磨着怎么样才能帮她。

我坐在角落的懒人沙发上,晃荡着脚,指着“癞蛤蟆”,试探性地问方须臾:“你能不能帮我搞到那个人的资料?”

他顺着我的目光落在那个人身上,很仔细地看了几眼,肯定地回答道:“不能。”

“不能吗?”

“我劝你不要惹。”

“为什么你们都那么怕他?”

我看着方须臾站起身想出去,连忙追着他问。他停住脚步,睥睨着我,语气很认真:“因为有些人做过的事,值得你怕。”

我看他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只得闭了嘴。再留在这裏也没什么意义,我要打车回去,方须臾不由分说地将我送回了家。

回家后,我随便弄了点吃的,便去医院看望了一趟沈淮和妈妈。妈妈情况稳定,我稍微放下心来。

庄奶奶头七时,我去找七月。

七月不在家,打电话让我去墓园。到了墓园,远远就看到一个穿着素白衣裳的人,靠坐在庄奶奶墓碑前,往旁边的火盆烧纸。

头七按照习俗,七月该在家中准备饭菜,没想到她在这裏。

“怎么没回家?”我弯腰将手中的菊花放在墓碑前,旁边还摆放着一束白色的雏菊。

“家里我安排庄南了。”她面色憔悴,完全和前几天在大厅的人判若两人,“奶奶应该不愿意见到我。”

“奶奶会到天堂的。”我蹲下来帮她烧纸,看着火苗蹿得老高,燃烧的灰烬随风刮走,“她不会怪你。”

“但我怪自己。”七月喃喃地说道,“我无法原谅自己。”

她沉痛的声音混合着风声,一下下撞击着我的心,听得我喉间苦涩,想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我陪着她安静地坐着,直到口袋里的电话震动起来。

看到上面跳动的“A”,有些好奇林嘉轩这时候给我来电话。我走远一些,接通电话,裏面陌生的声音传了过来,好像有好几个人,嘈杂不清。

“喂?林嘉轩?是你吗?”我发觉不对劲,电话那头听起来很空旷,有人在大笑,还有人在怒骂,像在争抢什么。

“林嘉轩,你在哪里?”我追着问几句。

“……给老子把手机递过来,找死啊。”正当我以为信号不好,着急地想挂断电话再拨过去时,裏面传来一个男音,好像有人正接过电话。

“丫头,巧了,想不到是我吧?怎么样?吃得好吗?睡得好吗?这样咱们都能联系上,我得去买彩票了啊。”

一连串的问题倒豆子一般跳进我的耳中。

“薛野?”我辨别出这个声音的主人,想到他们的职业特性,下一秒我话锋一转,不客气地冲他喊道:“林嘉轩的手机怎么会在你们手里?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唉唉唉……过分了哦。”薛野听起来像在笑着,话里藏针地提议道,“噢,你问他啊,还好,死不了,你要不要来看看?”

薛野像踢到什么,我听见林嘉轩虚弱地痛吟了一声。

“你别动他,我过来。”我的心揪成一团,听薛野说完地址,便迅速地挂掉电话,就往山下跑去。

我跑得太急,六神无主,连背后七月的叫喊声都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