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对于因为一本话本,闹得京城沸沸扬扬这件事，胤禔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胤禌。
虽说上一本《武林盟主闯江湖》的相关事宜胤禌并没有来找他，但身为第一个接触胤禌话本的人,胤禔早就被胤禌天马行空的文字震撼过,所以对他的文笔很是熟悉。
上一个话本他一看就知道是胤禌所写,只是胤禌并没有找他来帮忙，所以他就没有专门去找胤禌询问。
这次太子一说女子学府是话本中看来的,他第一时间就找来了话本,翻开一看,果然是胤禌写的。
怪不得太子敢如此推崇一个话本，也不怕作者有问题。
怪不得皇阿玛当朝就夸赞了太子的奏折，一副非常欣赏的样子。
推出女子学府绝对是他们提前商议过的,这种情况下还来阻止，那不是找茬，那是找死。
再说了,就算真的有问题，也是太子的问题,利用胤禌的话本来为自己谋利益。
和乖乖胤禌有什么关系。
如今他额娘倒是给他提供了一个新思路，离开上书房，不就自然而然地可以不用早起了吗？
胤禌喜滋滋地往乾清宫赶去。
虽说很多门客纷纷找上他,说这是打压太子气焰的绝佳机会，但胤禔就是不为所动,坚持不参与这件事,让众多人不解其意,却也无可奈何。
在所有人都紧绷着一根弦的时候，倒是胤禌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期间不是没人反对，但这些反对的声音，仅仅局限于那些发自内心觉得建女子学府于礼法不合的老臣们，和这些阿哥们之间的冲突毫无干系，独木不成林，倒是掀不起什么风浪。
宜妃可不管胤禌的不乐意，她开口直点胤禌命脉：“你若是不成亲，可就要一直在上书房呆着。你也是了解的，只有成了亲才能开府，只有开了府才能出宫，才能离开上书房不用早出晚归地学习，怎么，这样的日子你不想要？”
这些年不仅仅他在乾清宫筑了窝，就连康熙都已经习惯了儿子时不时的骚扰。
胤禌一直呆愣愣地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刚走到阿哥所，突然站定，转身就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这些人竟然想打压胤禌，甚至还来利用他来达成目的，简直不知死活,真以为他功夫好,就是不动脑子的莽夫吗？
康熙：“噗……咳咳，谁跟你说的。”
看胤禌一脸的不乐意，宜妃乐了，“说你是小孩子吧，倒还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娶媳妇的妙。”
不愧是他额娘，一番话下来正中红心，本来对成亲毫无兴趣的他，竟然也有些心动了。
“皇阿玛，儿子给您请安啦。”胤禌快步走了进去，乐呵呵地打了个千。
见他这么老实地就应了下来，宜妃不仅没有放心，反而狐疑地看了胤禌一眼，觉得其中必定有诈。
所以胤禌一到，就大摇大摆地进了主殿，连通报都没有。
不说这是太子提出来的，单是康熙在幕后坐镇，就已经不需要他操心了。
他这些年做尽了各种尝试，除了确实生病被太医确诊需要卧床以外，一直没有第二个办法可以睡个懒觉。
康熙看着他开心的样子，有些不明所以。
——在他的婚姻大事上，能够做主的只有两个人，既然一个催他成亲，那让另一个更有发言权的人答应他晚两年再成亲，岂不是完美解决？
胤禌：“……”
她张了张嘴，想要问他，不过转念一想便放弃了。
胤禌一板一眼道：“额娘说的有道理，不过这成亲的事并非小事，儿子会操心的，额娘放心就是。”
好不容易出一趟阿哥所，没想到没享受到假期的安逸不说，竟然还被叫到翊坤宫，来催婚？！
“别挣扎了。”宜妃简单四个字就把胤禌的反抗打压了下去，“快来看看这些画像，若是有你喜欢的，这届选秀额娘就先帮你定下来。”
因为这出催婚，胤禌一下午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宜妃看他实在是没精神，便让他用过膳之后早点回去休息了。
在胤禔的约束下,本来还被众多人认为一定会腥风血雨的事情，竟然就这么风平浪静地度过了两天。
“额娘，你在说什么呀！”胤禌满脸通红，“儿子这才多大，还是个小孩子呢，怎么就开始挑选福晋了呢！”
不过，倒是可以先稳住额娘，否则一直这么催着他，他自己受不了不说，也平白多占了额娘太多心神，不值得。
除了会见大臣的时候会让胤禌回避，平时乾清宫早已不对胤禌设防。
胤禌也不介意，仍然嬉皮笑脸地：“皇阿玛，听说儿子这年龄，已经可以成亲啦？”
早早就起床这件事，简直是精神和□□的双重折磨，若是能够避免，胤禌绝对会想尽千方百计睡懒觉的。
她这小儿子向来是个有主意的，这件事既然他说会操心，想来一定会有一个定论，她早晚会知道的，不急这一时。
他是万万没想到，年仅十四岁的他，明明在现代还只是刚刚上初中的年纪，竟然就面临了一个重大的难题——催婚。
可是受过现代教育熏陶的他转念一想，他如今也才十四岁，若是选一个福晋，怎么也都是比他小的女孩子，现在更是可能才十二三岁，这年纪若是在现代，分明还是个小学生，实在是太破下限了吧。
这时候不是最应该紧张自己话本到底如何了吗？怎么这小子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呢？
“皇阿玛。”胤禌神秘兮兮地往他身前一凑。
“能有什么妙的。”胤禌黑着脸，“我本来生活地好好的，平白多了一个人，若是脾气性格好也就算了，若是一个搅家精，岂不是烦得很。”
康熙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绝对在打着什么坏主意，没吭声。
宜妃郭络罗氏慵懒地靠在靠椅上，伸手尝着面前的瓜果，完全无视儿子因为自己的话而变得涨红的脸色。
当然，若是能不成亲就可以直接开府离开上书房就更好了，虽说他已经适应了上书房的生活，这几年下来也确实学到了很多知识，但是能睡懒觉的情况下，谁会愿意这么早就起床去学习。
宜妃倒是一直过着胤禌最羡慕的生活，悠闲地吃着瓜果，看着儿子急得跳脚，也不慌不忙地，直到口里的吃完了，这才慢悠悠开口道，“你都多大了，虚岁都已经十六岁了，怎么，还觉得自己是小孩子呢？”
与其关心朝廷上的风起云涌，还不如关心一下他自己。
“这怎么能讲虚岁呢，我明明才十四岁，还在上书房读书呢，怎么就不算是孩子了。”
正喝了一口茶的康熙被胤禌的话惊了一下，直接呛住了，一旁的梁九功紧张地赶紧给康熙捶了捶背，胤禌看着康熙的神色，默默往后退了两步。
“自然是额娘说的。”胤禌出卖额娘的时候一点都不带犹豫的，“额娘说，儿子已经到了成亲的年龄了，可以找福晋了。”
缓过来的康熙看着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小儿子，内心一阵感叹。
就连小小的胤禌，也都已经到了成亲的年龄了呀。
“确实可以成亲了，怎么，你是有相中的姑娘来让阿玛赐婚吗？”
“那倒不是。”胤禌摇了摇头，“儿子一直在上书房，哪来的机会去接触什么姑娘。”
再说，就算接触了他也不会动心的，他怎么说也是一个正常的成年人，怎么可能会对未成年还没发育完全的小姑娘动心。
“只是娶媳妇到底是个大事，儿子下午看了一下额娘那里的画像，觉得都不是很满意，所以来找皇阿玛要个恩典。”胤禌嘿嘿傻笑着，“皇阿玛这么疼爱阿禌，一定会答应的对不对。”
“那么多的小姑娘，你都没有满意的，还想要什么恩典。”
以康熙对宜妃的了解，既然她能拿出来给胤禌看，那绝对是京城中最适合胤禌的姑娘们了，无论是家室还是长相，甚至是性格，以宜妃对胤禌的关心程度，绝对都会一一把关，全都合适了才会拿给他看。
“主要是，这些小姑娘们看上去，都没有额娘好看。”
这倒是实话。
宜妃郭络罗氏能够圣宠不衰，一直是后宫最受康熙宠爱的女人，自然是有原因的。
康熙不仅喜欢她随性安逸不做作的性格，她的长相和气质在这佳丽三千中，更是显得风姿卓越，每每有后宫妃嫔赏花赏月，或是年节宫宴，康熙第一眼看见的，准是面容精美地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宜妃。
而胤禌，更是像极了宜妃。
只是眉宇间的锋芒和轮廓间的棱角，让他多了些属于少年的俊美。
康熙看着胤禌的长相，一时间有些出了神。
“儿子长得这么好看，娶的福晋怎么能比儿子还差呢，总要娶个小仙女，每天看着才开心不是。”
这厚脸皮的言论，直接拉回了康熙的理智，他没好气地看着胤禌，“你以为比你额娘还好看的女子是这么好找的？”
“确实不好找，但是也不是那么难，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阿玛想找个漂亮的小姑娘，有什么难的。”
话音刚落，胤禌利索地偏头，熟练地躲过了康熙的一个爆栗。
“看你说的都是什么话。”康熙黑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朕是个强抢民女的昏君呢。”
胤禌眨了眨眼，再次装傻一笑，“嘿嘿，儿子可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说着小仙女好找罢了。”赶忙解释完，他赶紧转了话题，“不过这长相，只是最不值钱的皮囊。”
康熙听到这话，脸色才好转了一点，“你能知道这点就好，娶福晋，哪是仅凭长相就能决定的。”
胤禌点了点头，并没有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转头开始夸起自己来：“皇阿玛，这些年来，阿禌在上书房一直老老实实读书，是先生赞不绝口的好学生，骑射也练得熟练极了，不仅如此，阿禌还写了四本话本，每个话本都在京城热卖，然后传遍了整个大清，影响颇深。”
康熙在心里默默点头。
这些年来，胤禌在上书房确实没做什么幺蛾子，确实在每个方面都优秀极了。
他的脸色舒展起来，正想顺着胤禌的话夸赞几句，就听见了胤禌接下来的话。
“所以皇阿玛您看，阿禌要是找福晋，除了要找长得和阿禌一样好看的小仙女，也要有些底蕴才是。”胤禌没脸没皮，“儿子这文武双全，那要求未来福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过分吧？”
康熙木着脸看着胤禌，面无表情。
怪不得开始夸赞自己起来，还以为他忘了刚刚的话题，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嗯，然后呢？”康熙声音轻缓，听上去温柔极了，胤禌正在脑海中畅想，竟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这成亲可是一辈子的事，两人朝夕相处的，自然是有一些共同话题的好。”胤禌聊起这个话题简直滔滔不绝，和下午在翊坤宫的表现对比，像是换了一个人，“所以最好她会喜欢看儿子写的话本，并且能理解儿子的想法才行。”
“还有呢？”康熙没打断他。
“既然是福晋，总是要出席宫宴的，那自然要端庄大方的才好。可阿禌日常又不是严肃不苟言笑的人，所以不仅要端庄，还得日常里要活泼大……”
一个“方”字没说出来，胤禌的话就被康熙的爆栗打断了。
胤禌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刚刚是看见了康熙抬手，自然能够躲过去，现如今正在想象未来福晋，哪还注意到了康熙，“啪”的一下打中了他的脑门。
“嗷！”胤禌怪叫一声捂着头，“皇阿玛怎么又打儿子的头，这么聪明伶俐的儿子你也下得去手，都要被打傻了。”
康熙看着这厚脸皮的儿子，直接被他气笑了，“知道的你是在挑福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挑仙女呢，你干脆别娶福晋了，不如在话本里给你自己写一个这样的姑娘还更容易实现一点。”
胤禌听闻此言，眼睛一两，“哦豁，金口玉言，这可是皇阿玛自己说的，儿子可是听见了。”
康熙有些不明所以，“朕刚刚说了什么？”
胤禌笑得一脸狡诈，“刚刚皇阿玛可是说，‘你干脆别娶福晋了’，儿子可是听得明明白白，是吧梁公公，你也听到了吧？”
胤禌刚说完，就看见康熙撑着桌子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他毫不犹豫转身就跑，边跑还边喊着，“皇阿玛，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你可是皇上，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康熙黑着脸，“朕还说了，今晚必须要揍你不可，这句话绝对驷马难追。”说着，起身就朝胤禌抓去。
这些年胤禌每每犯错，从来没有乖乖挨打的，向来是先跑了再说，万一康熙消气了，岂不是就不用挨打了。
康熙知道他的性子，倒是也没有真的和他生气过，所以每次被胤禌气得牙痒痒，顶多在乾清宫追上他揍一顿，也向来不会叫侍卫去抓他。
这样的胤禌跑康熙抓，早就成了乾清宫的一道风景，梁九功从最开始的担惊受怕，到后来的习以为常，只是笑着看着这父子两人在宫里闹腾，感叹着皇上总算是体会到了正常的父子生活。
当然，这个正常，在这个年代来看，怎么也有种不正常的感觉。
没跑一会儿，胤禌到底是被康熙抓住了。虽然已经十四岁了，但康熙打儿子的时候仍然一点都不留手，像小时候一样，啪啪啪几下，就打到了胤禌的屁股上。
“怎么样，朕的金口玉言可是应验了？”
胤禌委屈巴巴地噘着嘴，不乐意，“既然皇阿玛也知道自己的话是金口玉言，那刚刚答应儿子的不娶福晋，也应该应验了才是。”
康熙微微喘着气，睨了胤禌一眼，没回话，转身朝龙椅走去。
坐下喝了口水缓了缓，才问道，“你这废话一大通，不就是不想娶福晋吗，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么弯弯绕绕的说话，好的不学学坏的。”
胤禌也走过去喝着水，“若是儿子直接说不想娶福晋，皇阿玛会答应吗？”
康熙想了想，沉默了片刻，“即使你现在说你不想娶福晋，朕也不会答应。”
胤禌笑着，“儿子知道，只是不想这么早成亲罢了，更何况，刚刚儿子说的要求虽然有些过分，但是也在理不是。”
康熙一听他还好意思提，嗤笑一声，“就连保成娶太子妃时也没你这么多的要求，还真是想娶个天仙不成。”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身为阿玛，总是会不由自主地美化自己的孩子。
胤禌虽说不像保成一样从小就养在乾清宫，可是从他回宫以来，这些年来总是来他这里蹭吃蹭喝，休息时间中大半都是在乾清宫渡过，可以说是在他面前长大的也不为过。
对于胤禌，他也非常了解，虽然平时看上去性子上皮了一些，但骨子里还是非常稳重的，可能是生命受限制的原因，他更愿意活得自由无忧一点，身为他的儿子，况且又不是太子，这点要求无可厚非。
更何况，这些年来无论是先生们还是谙达们，提起胤禌来都是赞不绝口，俨然是个能文能武的好苗子。
这样的儿子，自然配得上最好的女子。
“不想成亲不成，只是朕可以给你一个恩典。”
胤禌听罢，惊喜地看着康熙。
“一个是你可以自己选福晋，一个是你可以自己定成亲的年龄，二选一，你挑一个吧。”
胤禌愁眉苦脸，思考了半天，都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不过，既然皇阿玛愿意退后一步，那是不是代表着，也许可以再退一步，两个都满足了他？
“皇阿玛，不如……”
“不可。”
胤禌刚开口说话，就被康熙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胤禌叹了口气。
这些年不仅仅是他对康熙更加熟悉了，同样的，康熙也是把他看得透彻。
别说这还让他说了五个字，经常他话还没说，就直接被康熙猜透了他的意思。
仿佛有读心术一样，太可怕了。
不过既然康熙不愿意再退一步，不如就折中一下？
“不如，儿子把自己选福晋的范围，缩小到世家女子，自己定的成亲年龄，定为二十一周岁，如何？”
“你是准备等到二十一岁了，再来和胤禑胤禄他们一起选福晋？”
“……呃，倒也不是。”
胤禌一下子顿住了，因为他发现，即使他自己想要晚婚，可是若是没有定下来福晋，那些女子却不会因为他的晚婚而不结婚来等着他，到时候他的福晋，仍然会是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们，和现在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这倒是有些难办了。
康熙给了胤禌机会，让他自己回去考虑清楚再回答，毕竟现在只是刚开始给他挑选福晋罢了，距离他到正式定亲的年龄还有一年，无论他做出什么选择，一切都还来得及。
胤禌没想到一番辛苦下来，竟是把自己绕了进去，只好愁眉苦脸地回到了自己的阿哥所，如今看来，只能他自己默默想明白了解决方法，才能再去找康熙提一个明确的要求。
只是还没等他想明白该如何解决，就出现了一个突发倩况，让他无暇去向自己的个人问题。
那些书社终于忍不住出手了，并且一出手，就是胤禌最怕的点——他们竟是联合了京城的众多书生，一起来抵制《女才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