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隐瞒

正文卷

第三十二章 隐瞒

这种以“如果”开头的假设问题, 是典型的陷阱问题,张漠烟哪有多余细胞在这种时候应对这种陷阱,他的回应, 是用吻堵住了晏清予的嘴唇。

寒风从开了个小缝的窗户吹进, 将薄薄的白纱帘吹得飘了起来, 帘尾轻轻搭在男人禁不住蜷曲的脚趾上,又慢慢滑下床沿。

张漠烟洗完澡,披着浴巾回到浴室,就看到晏清予眼皮往下一点一点,细长的睫毛不断戳着眼睑,一副困得不行, 又不肯完全睡去的样子。

张漠烟眼里不禁浸入笑意,他放轻了脚步,把空调调高了两度,又忍不住伸手给晏清予掖了掖被子,他犹豫着,要不要把晏清予推到床另一边。

晏清予现在睡的位置就在空调下面,热风直吹对人身体不好, 但他又不想吵醒晏清予。

在他犹豫不定的时候, 他的手突然被晏清予迷迷糊糊地拉住了。

说是拉,其实根本没怎么用力,与清醒状态下晏清予的力度完全不能比,只要他稍一挣脱就能挣脱开。

但他没有挣脱,他就这么让晏清予拉着手腕, 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床。

还没等他完全躺下, 晏清予就突然翻了个身。紧接着,一只温暖的手臂蹭着他的睡衣, 压在了他的腰上,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腰。

下一秒,晏清予的腿也跟着搭了上来,男人冷白皮肤的脸庞就像会自主寻找归宿似的,磨蹭着枕头一路蹭到了他的脸旁。

张漠烟看着晏清予垮下来的脸,欺身狠狠嘬了一下晏清予的嘴唇,温声道:“行,就当我的钱存你那了,好不好。”

张漠烟哭笑不得地拉开衣柜,随便挑了个卫衣从头上套进去,又拉开另一个柜门,一件一件细心地挑衣服。

晏清予比他讲究得多,从里到外的衣服,都不会连续穿两天,必须干净,还必须一个月内不重复。

晏清予漫不经心地抬眼一看,面色突然一沉,停顿两秒,放开了张漠烟,随即按掉了电话。

“再叫扔了你。”

可是,晏清予仍搂着张漠烟,不肯撒手。

还好,不远,张漠烟伸长胳膊够到手机。

手机仍在响,张漠烟无奈,只得搂着晏清予的腰,慢慢往手机那边挪动。

晏清予皱起眉头,目光跟着张漠烟的背影游走,“原来你说的一辈子是假的,只是随口说说。”

就在俩人就快要点起火来的时候,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喵呜喵呜喵呜——”

晏清予却连看也没看一眼,他扒开被子,只披着件单薄的银灰色丝绸睡衣,大步走到张漠烟身后,环住他的腰,将下巴压在了他肩膀上,咬了他一口:“你不接受,是不是想着随时可以毫无顾忌的离开?”

“嘘,别叫。”晏清予小声道。

不知是做了什么梦,晏清予闭着眼睛,微微蹙起眉,非常霸道地说:“你是我的人了,以后不许你看别人。”

晏清予身体一紧,交叉的手突然扣紧。

窸窸窣窣的动静吵醒了张漠烟,他掌心探进被子里,搂住了一截细腰,迷迷糊糊地道:“你刚说什么?”

张漠烟感觉到了晏清予身体的变化,知道玩笑开得有点过了,他赶紧转过身,把晏清予搂入怀中,摩挲着晏清予的后背,在晏清予耳边轻声安抚,“逗你玩呢,还当真了,好了,快穿衣服好不好,冻着啊。”

张漠烟看着他,恍惚了半天,突然笑着用手拍了他脑袋一下,掀开被子,翻身下床,“睡糊涂了吧,傻不傻?快起床,要晚了。”

晏清予侧过脸,嘴唇顺势贴在他下唇上,面不改色道:“你啊,梦里你还喊我老公,说你没地方住,让我养你。”

张漠烟一愣,继而笑了,忍不住想要逗逗他:“连看也不能看,那就没法工作,只能靠你养了。那你养我,好吗?”

晏清予只觉得心脏漏跳一拍,激动得睫毛乱颤,他漆黑的眼睛盯着张漠烟湿漉漉的嘴唇,神色突然郑重起来,“其实刚才我就在考虑,我打算把名下所有财产和你共享,这么多年,我拍了不少电影,赚得还行,股票、房产,我妈也给我留了不少股份,光是分红,就很可观,现在都由专人管理,总数多少我也不清楚,不过没关系,让律师办就行……你觉得怎么样?”

睡梦中的晏清予自然没有回答,只是用脸颊拱了拱他的脸,埋在了他的颈侧。

“好。”张漠烟笑道。

“嗯。”张漠烟眼睛也没睁,巡着气息含住晏清予温热的耳廓,哑声道:“谁是妈妈?”

他翻了个身,嘴唇摩挲着晏清予的唇瓣,晏清予的嘴唇薄厚适中,透着健康的淡粉,每次亲吻的时候,都让他欲罢不能,心旌荡漾,他哑声说:“能乖乖让我吻一辈子就可以了。”

“要不是你那天那么勾人,我以为我几年都不会再恋爱了。”他闻着晏清予发间舒服的冷香,声音是连他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温柔。

“乖,妈妈睡觉呢。”晏清予拍了下胖猫的屁股,胖猫不情不愿地从枕头上挪开了屁股。

张漠烟撩开眼,惺忪地看了他一眼,嘴角牵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哦,那梦里你答应了么?”

“喵呜——”

张漠烟看着晏清予矜傲的样子,眼里笑意更深。

“你帮我去接。”晏清予眼眸亮晶晶地看着他。

“呜!”

张漠烟笑着勾了下他的鼻子,不由回想起俩人第一次亲密的那个晚上。

晏清予抿紧嘴唇,在张漠烟的安抚下,身体慢慢松弛下来,但心里的那种不安定感却没有丝毫减弱。

晏清予一愣,翻了个身,“你醒了?”

晏清予“哼”了一声,矜持地说:“谁让你都是我的人了,我就勉为其难吧。”

“你的电话。”张漠烟柔声说。

张漠烟摸了摸圈在他腹前的手背,想了想,故意逗他,“我觉得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晏清予的脸色仍不见好转。

他挑出一件标签还没剪的新衣裳,给晏清予扔到床上,“快换衣服,别冻着。”

他直接把手机递到了晏清予眼前,“看看是谁,一直响。”

“谁啊?”张漠烟问。

“没谁,不认识。”晏清予眼底划开一丝不安的裂痕,但转瞬即逝,他把手机放回兜里,嘴角向上弯了弯:“你今天拍几个镜头?”

“十一个。”张漠烟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衬衣,“如果顺利的话,等拍完今天,就剩和你的最后一场。”

晏清予看着他的后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俩人来到片场,晏清予把张漠烟送进A组车厢,直到张漠烟消失在视线,他才掏出手机,回拨了刚才的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未在服务区。”

话筒里响起机械女声。

晏清予皱了皱眉,冷白的面色骤然划过一抹戾气,小跟班田助理老实地站在两米外,只感觉周围气压骤然增加好几帕斯卡,呼吸都不敢大声了。

直到晏清予挪动脚步,田助理才微松口气,紧跟了上去。

也不知是和张漠烟搭戏的演员感知到了张漠烟愉快的心情,还是临近杀青太兴奋,整个人仿佛开了挂。

A组拍摄异常顺利,本来预计半天的镜头,居然两个多小时就完成了。

“Tres bien!Tres bien!”张导边看回放边忍不住赞叹,激动之下,连在法国留学练的法语都忍不住拿出来显摆一下。

张漠烟站在张导旁边,笑着没说话。

“那是。”摄像周哥在一边摆弄器材一边道:“说真的,我当摄像这么多年,张漠烟是我拍摄过最帅的男演员。”

“操,这话你也敢说。”旁边周哥的搭档忍不住笑骂:“你也不怕被晏清予听到。”

周哥哈哈大笑两声:“我这不是实事求是嘛。”

张漠烟在大家的笑声中离开了车厢。他对现在的生活简直不能更加满意,他拥有一份喜欢的事业,和一段普通的爱情,这完全满足了他对生活的全部期待。

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晏清予,张漠烟心情大好,他加快脚步朝活动板房走去。

寒风呼呼地朝张漠烟脸上招呼,张漠烟却一点没不觉得冷,他一个跃步,跨上站台,刚准备翻跃下去,余光就瞄见了一抹无比亮眼的鲜粉色。

他步伐一顿,猛地转头看去。

铁门外停车场,与他距离几十米的地方,一辆鲜粉的玛莎拉蒂,在一众轿车里脱颖而出,放肆地闯入视线。

张漠烟神色一凛,心猛地提了起来。

这是柯怀的车!

他血液顿时直冲脑门,轰得一声在他脑内炸开,他拔腿就朝停车场大步奔去。

“烟哥,你做什么?”助理在他身后喊道。

张漠烟完全没有理会。

柯怀来了?他来干什么?

寒风在他脸上像一片片冰刀刮过,他突然觉得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

他飞奔到车边,用力锤了一下车窗,车内寂静无人,他低头看向车牌,心存的侥幸灰飞烟灭。

张漠烟握紧拳头,拔腿又朝片场跑去。

毫无疑问,柯怀肯定是去找晏清予了,这已经是第二次,柯怀到底还想干什么!他会怎样对晏清予,绑架?勒索?还是怎样?

张漠烟不敢往下想。

前所未有的不安充斥了他全身每一个细胞,与不安一同搅乱理智的,还有从未有过的强烈怒火。

如果柯怀胆敢伤害晏清予,他决不会、决不会像上次一样轻易饶过他。

张漠烟颤唞着从兜里掏出手机,刚要给晏清予拨去电话,他突然想起晏清予早上挂掉的那个电话。

当时没觉得,可现在再一想,晏清予看了电话号码后,就突然不再粘着他,实在有点不像晏清予的作风。

他赶紧给晏清予拨去电话。

晏清予就算在拍戏,手机也会交给助理,但听筒里机械的声音却一直在响,久久无人接听。

不知何时,汗珠已经爬满张漠烟的额头。

活动板房里。

晏清予微扬下巴,眼神冷如冰锥:“让你的人看好门,别让人靠近。”

“怎么,你怕了?怕张漠烟来?”柯怀一边的嘴角向上轻轻翘了翘。

“废话少说,你来干什么?”晏清予冷白的面色表现出明显的不耐烦。

他确实有点担心张漠烟和柯怀见面,毕竟这扇门隔音不好。张漠烟和其他演员试戏都在里面,为了安静,这里时常关门,可他知道,即使关着门,外面的人只要稍微注意,也能听到里面的对话。否则,他也不可能离开一个月,只交由助理盯着张漠烟。今天他必须速战速决。

柯怀朝保镖微一抬头,保镖上前两步,关上了门。

房门刚一关严,柯怀就迫不及待地转过身,眼睛紧盯着晏清予:“你们上床了?”

晏清予微微一愣,旋即,他眼里闪出兴奋的光,嘴角带着几分放肆慢慢扬起:“是啊,早上了。”

“我不信!我不信!啊!”柯怀突然大吼一声,狠狠一抓头发,眼里迸出愤怒和妒火交织格外疯狂的凶光,“我不信,我凭什么信你!”

“我管你信不信。”晏清予笑容一敛,一道狠戾的目光居高临下地射了过来,“反正事实就是这样,他已经是我的人,我警告你,别再骚扰他,上次我放过你,没有报警,不要以为你还有第二次机会。”

他大步上前,影子随着他不断逼近,完全笼罩住了柯怀的身影,“我能让你执照批不下来,就能让你失去赌场,失去一切。你老实点,懂吗!”

柯怀双目赤红地瞪着晏清予,从来都是他威胁别人,还从未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

执照批不下来,已经让他资金回笼出问题,导致他之前抵押出去的凰驰股份收不回来。如果赌场一直无法营业,他之前投的钱全打水漂不说,还会严重影响其他项目进展!

可天平的另一边,是令他心痒到发疯的张漠烟。

他不甘心啊!

柯怀犹豫的工夫,晏清予已经朝门口走去。

他必须快点离开这里,他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在这里多待一秒,都会让他莫名不安。

“你给张漠烟下药了吧?”

晏清予肩膀一僵,脚步不由放慢,但并未停下。

柯怀探寻的目光捕捉到破绽,瞬间变得嚣张,他“哈”地大笑一声,咧开嘴角:“我就知道!我听查理斯说了,你收了他的药,这个药五分钟起效,持续时间非常久……不过我奇了怪了,你怎么瞒过张漠烟的?你给他用药,他不可能感觉不到,可如果他知道,根本不可能和你……”

晏清予突然回头,眉目骤然现出一股阴沉杀意。

药物起效时间是整个计划唯一的漏洞,除此之外,即便柯怀和张漠烟碰头,都不可能穿帮。

他真是对柯怀太客气了!他平生第一次,对一个人动了杀意。

晏清予狠狠攥拳,幽深冷光映在他漆黑瞳孔里,像火舌烧开了深渊的门。

柯怀一怔,嘴角放肆勾起的弧度,慢慢僵硬在了脸上。

晏清予冷笑一声,收回视线,再次朝门走去。

然而他刚拉开门,便蓦然睁大眼睛,僵在了原地。

张漠烟面色苍白地站在门外,而看门的保镖老实地呆在他身侧。

不知张漠烟呆了多久,又听到多少。

晏清予脸色骤然一变。

“……你来了?”

他努力勾起嘴角,极力平稳的声线却被寒风刮得破碎。

“张漠烟!我……”柯怀大步紧跟过来,可刚喊一声,就突然意识到什么,他忿忿地看了晏清予一眼,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张漠烟没有理柯怀,只是凝神看着晏清予。

晏清予只觉张漠烟沉潭似的目光像一道网,让他隐藏的一切无所遁形,他硬着头皮,先一步解释:“我是怕他骚扰你,所以没跟你说。”

“是吗?”张漠烟道。

晏清予一愣,脸色瞬间变白。

“你先去拍戏吧,我跟柯怀说几句话,晚些找你。”

张漠烟语气听不出异样,可晏清予还是感觉到了极大的不安。

“我等你。”晏清予站在原地不肯动。

张漠烟看了他一眼,没再坚持,他侧身从晏清予身边迈过,推门进了屋。

晏清予看着他的后影,在门关上的一刻,他突然忍不住大步迈到门前,可刚握上门把手,又一下子泄了力。他无比烦乱地攥紧拳头,皱眉背过了身。

“你来这儿的目的是什么?”张漠烟看着柯怀,问道。

柯怀难得没有露出势在必得的狂妄姿态,他站在阴影里,竟显出几分狼狈。

“我不甘心啊。”他愤懑地扫了一眼关上的门,放低声音,“晏清予通过关系,不择手段,让我赌场执照批下不来,把凰驰占为己有,他这种人,我不相信你会和他在一起……”

“我已经和他在一起了。”张漠烟打断他的话,“不是他胁迫我,也不是利诱,是我主动。”

“你!你主动?”柯怀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是,我主动,我说的够明白吧。”张漠烟微微一顿,“你还有问题吗?”

“为什么?你为什么这样?他到底哪里比我好?你太单纯,你不了解他,你跟他只会被他耍……”柯怀越说越激动,他突然上前,伸手去抓张漠烟的手。

张漠烟微微一晃,闪开身,沉沉地看了他一眼,“会不会被耍,都轮不上你虚伪关心。”

柯怀一愣,嘴唇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收回手,“漠烟……”

张漠烟看着他,声音平稳却不容置喙:“你换个人,凭你的条件,有很多人愿意跟你。这几年,你压制我,我也不计较了,毕竟我当初是心甘情愿签的合同。但我跟你,一辈子不可能。凭你做的事儿,我能不计较,已经是我对你很宽容,你适可而止。至于赌场,晏清予是为了我,你不要找他麻烦,你拿到了赌场经营权,钱很快会赚回来,甚至更多,你找他麻烦,对你有什么好处?”

柯怀攥紧拳头,烦乱地道:“我没有找他麻烦,我是气不过,凭什么他耍手段能得到你?”

“那你为什么绑架他?”张漠烟不动声色地抛出这个问题。他必须搞清楚,除了绑架,柯怀究竟有没有给晏清予下药,毕竟那天都是他的猜测。而几分钟前,面对柯怀的质问,晏清予虽然没有正面承认,但也没有反驳,这种近乎默认的态度,让他突然对整件事产生了疑惑,除了疑惑,还有一种令他非常抵触的,不祥的预感。

只听柯怀道:“谁稀罕绑架他,我还不是想通过他,让你回来……当初你能为裴星泊,我想,你也许能为他……”

“你没对他做什么?”张漠烟眼睛紧盯着柯怀,又问。

“只有安眠药,我一根手指头都没有动他。”柯怀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什么,他脸色一变,抬高音量:“是不是晏清予污蔑我了?这个疯子……张漠烟,我可以给你看监控,他不能污蔑我!他——”

“够了,你也活该。”张漠烟打断了他的话,他只觉倍感无力,连多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能感觉到,他体内的能量,早随着他刚才每一句问话,一点一点从他体内流失殆尽。

他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身体,心情复杂地朝门走去。

即便柯怀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即便他的理智已经将答案捧给了他,但令他不愿面对的是,他的潜意识仍然抱有幻想。

他想再确认一下,即便所有的一切,都在指向他最不想承认的答案。

张漠烟打开门,强烈的光照让他双眼刺痛,还没等看清楚,他就被一股力量突然拽住胳膊。

“松开,晏清予。”张漠烟声音很冷。

晏清予漆黑的眼眸刻着深深的不安,但手上动作仍然十分坚决,“不松,咱们找地方聊聊。”

张漠烟犹豫了一下,便没有挣脱,他实在不想让其他人看到他们争执的样子。

俩人就这么走进保姆车。

关上门,张漠烟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手,正要开口,晏清予却突然松开了他。

张漠烟一愣,不由朝晏清予看去,他视线刚过去,晏清予的目光立刻跟了过来,但只是一瞬,晏清予又迅速移开了眼,挪着步坐到了他身边。

张漠烟看着他的反应,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你别听柯怀胡说。”

“他胡说什么了?”张漠烟抬眸看他,反问。

“那你为什么生气?”晏清予的语气里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无力感,似乎还有些微弱的委屈。

张漠烟心里一阵一阵的难受,这与上次晏清予见到他和管惊澜对戏后咄咄逼人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这是心虚吗?

还是他想多了?

张漠烟尽量让自己平心静气,“晏清予,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嗯,你问吧。”

晏清予格外顺从的姿态,让张漠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耳朵,这还是一直爱跟他呛呛着的晏清予么。

“早上那个电话,是不是柯怀打的?”

“是。”

“你为什么瞒着我?”

“我不想让他骚扰你。”

晏清予回答的有理有据,滴水不漏,可张漠烟却无法感到松一口气,不仅如此,反而有一股火在他心里涌动。

他也不兜圈子了,干脆单刀直入:“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深深地看着晏清予,放在座椅上的手却不由攥紧,他想给晏清予最后一次机会。

“那晚的事我不是都和你说了么?柯怀绑架了我,给我吃了不知道什么药。”

“给你吃什么药你不知道?”张漠烟忍了又忍的怒火再也无法雌伏于心底,就像一头野兽一样,从他极力压抑的深渊里挣脱了出来,他一下子站了起来,“安眠药和助兴药你分不清楚?是你没脑子还是你觉得我没脑子?晏清予,那天给你下药的其实不是柯怀,是你自己,对吧!”

“……”

晏清予张了张口,可接下来的话,却比他预想中要难说出太多。

他想让自己表现的更自然,这么多年的表演经验,他只要想一想,就能轻易演出任何一种情绪,可不知为何,他的演技,在张漠烟面前,总是猝不及防地崩盘掉线。

他就像一个第一次演戏的新人,背台词似的,僵硬地道:“我怎么可能给自己下药,即使我想跟你在一起,我也应该给你下,不是吗?”

“如果不是管惊澜恰巧敲门,我恐怕已经吃了你的药吧。”张漠烟全身都被愤怒烧得滚烫,唯独心像被冻住一样,寒得他嘴唇直抖:“而且,你,居然连找柯怀对峙的勇气都没有——”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张漠烟控制不住地吼了出来,仿佛要将所有郁结和怒火、将整颗被耍得血淋淋的心脏都连根从肉里狠狠拔出。

他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逼,他一直以为晏清予是受害者,是他喜爱之余,怀着愧疚,情不自禁想要负责的人,但晏清予却骗了他,且直到现在还要骗他!

他喜欢的到底是一个怎样心机的人啊!

他看着晏清予,却再也无法穿透那双黑夜一样专注深沉的眼,他无不失望地垂下头,沉声道:“我们分手吧,晏清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