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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正文卷

第四十六章

裴煦上完朝便回来了。季枝遥实在太不舒服, 方才裴煦前脚出门,后脚她便昏睡过去,他何时回来的, 季枝遥一概不知。

中途周围有些吵, 她缓缓坐起身,伸手将帘帐撩开。他正好在门口与下人说话, 季枝遥只能看到他后背。

待吩咐完, 有几个宫女将一些书卷和笔墨拿进来, 原本有些空荡的书案很快在右上角摞起小山一样的奏折。

玉檀端着药从外面进来,同裴煦行礼后, 便经过他走到季枝遥跟前,“殿下, 你醒啦?”

季枝遥轻“嗯”了一声, 手不自觉捂着腹部。

“太医的药真管用, 奴婢觉得殿下面色都好些了。”玉檀面上带着笑意, 季枝遥很少见她这般, 微愣了下。

裴煦从门口走来,手中拿了两个香囊。玉檀很自觉地将药放在一旁的小几上,默默躬身退出去。

房中又只剩他们二人, 前阵子他们才闹过不愉快, 许久没有说过话。现在因为腹中突然出现的孩子,他们必须有些交流。

母亲便是一个最血淋淋的例子, 若是那时候她假意赔个笑脸, 如今应当也能陪她长大。

“只是因为现在身子弱而已,待病好些,我带你去赏梅。”

他们如今住在月涟居,是缙朝时宫妃中最华丽的住所。其他妃嫔都是住进现有的住所,唯独舒月涟的住处是加急建出来,平地生楼阁,足见她盛宠一时。

已喂下大半碗,裴煦便没坚持。太医说过,待她感觉身子舒服些,可适当下地走走。裴煦便搀着她在屋里很慢地踱步。

季枝遥不愿作答。裴煦知道,她不想说的话纵使是用上刑法她也不会开口。于是他没有强行问下去,只将药拿近了些,送到她嘴边。

裴煦低笑了声,抬手抚了抚她的长发,“明日孤差人送些蜜饯,这样喝着不苦。”

“等你身子再好些,你想到哪处逛都可以。”言外之意是,现在哪里都不能去。

季枝遥眼眶红红的直点头,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喝。

她正想答应下来,忽然想到什么,面上笑意又慢慢消减。裴煦正好瞧见,自然不想轻易放过。

“我知道的。”她微抿了下唇,努力抬了抬手,没抬多高便落回到床上。

“怎么了?”

季枝遥有些丧气地垂头,“连喝药都须得旁人喂,陛下,我觉得我好没用。”

“是吗?”她在窗前站定,伸手触碰花瓶中没来得及清走的枯花,“陛下对我可舍得了。”

不过裴煦还算有些良知, 没有为难她。拿起一旁的药低声说:“再生我的气, 也要先将药喝了养好身子。”

她淡笑了下,其实没多想真的听到他说出某个答案。这些口头上的东西一点都不重要,现在多了个腹中的牵绊,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冒险。要做到这些,首先就不能对裴煦太较真。

季枝遥抬眸望向他,不知是不是错觉, 对视的一瞬她竟然从这人眼中看到些慌乱。

裴煦紧了紧眉,“别动,我喂你。”

药汤很苦,她喝了两口便呛得不行,掩着鼻子不愿意喝。

裴煦听出她的意思,语气好似有些急着想解释般,“我没有……”

“孤怎么舍得关你。”

季枝遥低哼了一声,自己都没意识到在撒娇,“你就关着我吧。”

季枝遥对这处从来只是耳闻,住进来还是第一次,不免对外面有些好奇。

季枝遥没有要求裴煦对自己立什么承诺,很快就将话题转移走。

玉檀和陈钧一直在门口,不为别的,就怕他们若是又吵起来,总要进去及时劝阻的。不过一直到午后,他们都没有听到里面有什么激烈的对话。

陈钧这才放下心,转头对玉檀和余下几个伺候季枝遥的侍女说:“如今公主殿下有了身孕,起居伺候都得仔细着。外来饭食汤药全都要仔细查验,若出任何闪失,我的刀不会听你们解释。”

玉檀抬眸悄悄看了他一眼。

待其他侍女离开,玉檀走上前同他说话。

“陈大人,近日怎么不见陈栢?往日不都是你们二人跟着陛下么?”

陈钧这人向来有些慢热,尽管和这位侍女见过很多次面,他依然对她有些防备,说话语气冷冰冰的,完全公事公办的态度。

“陛下吩咐他去宫外办事,事情办妥便会回来。”

“哦……”

玉檀没再说话,陈钧反倒有些不自在,目光怀疑地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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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最是难熬,今年比往年好些,虽然爱下雪,却没有引起太灾难性的祸患。

随着月份增长,季枝遥的妊娠反应愈渐加重。尽管已经能行动自如,裴煦还是多安排了几个哑奴去照顾。

一日,裴煦处理完公务正准备去月涟居,门外传来通传,道是李才人的贴身侍婢。

裴煦敛眉,抬首扫了陈钧一眼,眼神严厉,门口的人便知自己做了错的决断。

只是人已经放了进来,裴煦不便多说,只问是何事。

“回禀陛下,才人近日不知怎么的总是食少纳呆,胃口很不好,昨夜起突然病重得食难下咽的,奴婢恳请陛下派太医去看看她吧——”

紧闭是他下的命令,裴煦的禁令无人敢懈怠,就连膳食都要经过重重检查才允许送入。眼下这个小宫女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跑出来,若不是真的病重,谅侍卫不敢将人放出。

裴煦抬手喊来一个太监,随口让他带个太医去看。

那婢女不知何处来的胆子,竟然还不知足地说:“陛下,您已经许久没去看过我家才人了……她是真心悔改地,求您网开一面——”

陈钧站在裴煦身后,手上已经悄悄摸上刀柄,用力握住只待命令。

“你想不想去看看李平山如今地处境?”他忽然冷笑出声,垂眼阴冷地瞧着她,片刻后不等小宫女说话,他便再喊来一个人,“带她去地牢长长见识,到时,你再想想孤像不像那种网开一面的人。”

这宫女瞧着面生,应当很少听闻陛下地传言。被带走时面上的疑惑胜过恐惧,只怕不能正常地离开那,陈钧暗自摇了摇头。

“公主今日怎么样?”去月涟居途中,裴煦抬手揉着额角,问一旁的人。

陈钧:“太医把脉道胎象稳定,只是公主呕吐不止,几日不能好好吃东西,又瘦了许多。”

裴煦:“她这胎怀的坎坷,让底下人小心伺候。”

陈钧语气坚定:“是!”

离宫门一段距离,裴煦便听到远处有尖叫的声音。

下人不用吩咐都知道加快步伐,继续往前走时,他们都紧张地低头,巴不得埋在地里。因为这声音就是从他们最不希望地地方穿出来的——月涟居。

“快赶出去!哪里来的野猫!!”

“快啊!别让这东西进屋了…”

“陛下驾到——”

通传声到,裴煦直接将陈钧的刀拔出,极少见的亲自动手。

雪白的长毛猫生的漂亮,瞳孔是淡蓝色的,只是她过分讨厌,动作敏捷,裴煦上前用力挥刀,那东西发出惨叫声后倒地不起。

裴煦命人收拾外院,自己站在门口将身上的猫毛拍干净后才进屋。

扫视一圈,竟都没看到季枝遥的身影。

“枝枝?”他往里走,再唤了声。

没有人回应他,转身之际,他敏锐捕捉到后方极细微的声响。

仔细看,发现季枝遥就蹲在墙角,双手捂着耳朵身子发抖。

裴煦连忙上前,心中焦急,又生怕动作太突然吓着她。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才蹲下来将人抱进怀中。

“已经处理掉了,不要害怕。”此前,他并不知季枝遥怕猫。

季枝遥抬手紧紧攥着他袖口,情绪有些崩溃,断续说∶“夜里总听见,睡不着,很吵我很不喜欢——”

“孤知晓,刚才已经处理掉,往后宫中都不会再出现猫。”

她听后才总算平复些,抬头语气委屈,“宫中有谁养了猫,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孤已经命人去查,晚些时候便知道了。”

好不容易将季枝遥的情绪安抚好,将她扶到一旁的长榻上坐下喝口温水,便听到屋外吵闹的声响。

只吵了一会儿,便被陈钧制止,情急之下给人点了哑穴。过了会儿,玉檀匆匆跑进来。

“陛下,殿下,屋外来了一位宫女,说自己主子的猫不见了,如今看到尸体,说要同殿下算账——”

来者冲进来时根本没想过是谁亲手杀死的猫,当看到庭院中守着陛下贴身侍卫陈钧时,一切都晚了。

季枝遥坐在裴煦身侧,隐隐感觉到这人状态不对,兽血的腥味才散去不久,若不制止,今日月涟居恐怕会出人命。

裴煦开口前,她先问:“是谁的猫?”

玉檀:“好像是宋婕妤的猫……“

裴煦显然对这些人并不熟悉,先前进宫那几人,他连脸都认不全。反倒是季枝遥还记得清楚,这位宋婕妤先前也因为犯了陛下禁忌被断了一只手,如今应该被关在掖庭。

“她既已身在冷宫,何来如此嚣张的侍女,敢在这里撒泼。”季枝遥说完咳了两声,眉间轻轻皱着,这段时日被病痛扰得心烦意乱,现在又怪事不断,她有些疲乏。

玉檀看了陛下一眼,确认他面上没有抵触之意才敢继续开口:“宋婕妤是宋明风宋大人的侄女,被幽禁掖庭,应当也能有办法让人进去照拂一二,那猫就是给她一人解乏的。”

裴煦冷呵一声,“会有这么巧,偏让猫跑到胎象不稳又怕猫的人跟前?”

他这么说,心中已经有了定夺。就算是贵家女眷,他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手软。

“她这么喜欢猫,那便让她去陪孤的那只“猫”好好玩。”

玉檀原封不动将这句话告诉陈钧,还在疑惑着,陈钧就听懂了,准备去抓人。

“诶等等!”玉檀下意识伸手抓住他衣袖,发觉有些不妥后立刻松开,略带抱歉的语气问:“陈大人,陛下何时养猫了?为何我听不懂他的意思……”

陈钧盯着她天真的模样看了片刻,随后故意往前走了半步,离她很近的距离低声一字一顿:“陛下养的是大猫,会撕人皮肉,折人筋骨,嗜血好杀,不过是地牢中刑罚的一种。”

玉檀缓缓咽了咽唾沫,连眨好几下眼,“这世间原来有这样的猫……”

陈钧意味深长地再看了她一眼,忽然对这小姑娘起了玩心,“你这样好奇,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不不不,不必了。”玉檀吓得往后退了半步,往后退时,脚后跟似踩到什么,一回头,被身后人吓得立刻跪在地上,“陛下饶命!”

“……”

陈钧方才还在笑别人,眼下自己也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裴煦冷淡地垂眸看了他们一眼,沉声道:“下不为例。”

“是。”

他再看了眼瑟瑟发抖的玉檀,“胆小如鼠,把冬藏叫回来守着。”

“还有,把宋明风带去下面见孤。“

不知为何,听完这话,陈钧背后竖起寒毛,嘴上沉声正气应下,心里却觉得毛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