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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衡月的任性

正文卷

先前那几个围着林桁的女人看见林桁陡然转变的态度,脸上也有点挂不住,她们互相对视几眼,小声交谈着,将视线转向了衡月。

方才出言调戏林桁的女人偷偷看了几眼衡月手上拎着的那只包,脸色更加古怪。如果这包是真货,那主城区一套房子的首付都有了。

长时间混迹娱乐场所的人,多多少少都练出了点识人的能力,林桁的穿着打扮看似平常,但在识货的人眼中,他披着那身行头坐在那儿,和一块发着金光的黄金没什么区别。

他面相生得嫩,又只顾闷头喝酒,怎么看都是哪家的小公子失意跑出来放纵,被人盯上是迟早的事,不过是被这几个女人抢先找到了下手的机会而已。

酒吧里多得是人盯着大鱼放鈎,如果运气好,一晚的玩乐消费有人包了不说,第二天早上醒来还能拿到一笔不菲的封口费。

而眼下这几人看见衡月后,都默默推翻了之前对林桁的猜想。

她们在林桁和衡月身上来回扫了几眼,有些败兴地想:还以为是个小金主,没想到也是个被人包养的小白脸,难怪刚才跟抱着牌坊似的防着她们,原来是有主了。

几人知道没戏,也不再耗费精力,悻悻地离开了。

林桁丝毫不知衡月出现后自己在别人眼中已经从有钱人家的少爷变成了被女人包养的小情人,他低头看着衡月,不说话也不动,就安静地看着她。

看起来没醉过头,但肯定和清醒两个字沾不上边。

林桁脸上不显酒红,却染了一身果酒香,不知道喝了多少味道才会这么浓。

衡月伸出一只手在他红透的耳朵上轻碰了一下,滚烫的温度透过皮肤烧过来,衡月蜷了蜷手,问了句和见到顾川时一样的话:“醉了?”

但林桁的反应却和顾川不同,不知道是有恃无恐还是怎么,他没顾川那么怕衡月发现他喝酒。

他的反应比平时迟钝不少,顿了一下才轻轻摇头:“没有。”

像是觉得两个字没什么说服力,他又添了句:“没醉。”

衡月又捏了捏他耳上的软骨:“没醉耳朵这么红?”

林桁睫毛颤动一下,衡月之前不让他喝酒,但那时他还没成年。此刻分明已经是合法公民了,但他就是莫名心虚,声音也跟着放低了些:“喝了一点。”

说罢,仍旧坚持道:“没醉。”

虽是这么说,可他说话的语气俨然已经是个小醉鬼。

衡月没应声,越过他瞥了眼桌上空了大半的玻璃杯,好个“一点”,两个人这么多酒灌下去,能站稳已经算是天赋。

今夜风大,衡月来酒吧的路上半开着车窗,冷风吹了半个小时,此刻手上带着股驱不散的凉意。

她屈起冰凉的手指轻轻蹭了下林桁热烫的耳根,常人接触冷物的下意识反应都会偏头躲开,然而林桁却抿着唇贴上她的手指,动作很轻地动着脑袋,娴熟地蹭了回去。

他动的幅度不太明显,但这距离顾川看得清清楚楚。

顾川瞧着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的这一幕,面无表情地挪开视线,衝着空气无声地骂了一句脏话。

此时此刻,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被林桁给诓了。

这氛围哪里像是失恋,热恋期还差不多。

林桁在外面很少做出这般黏人的举动,即便两个人私下亲密,但在人前他连同衡月靠得太近都要红个耳朵。

眼下他这样,多半是脑子喝糊了,对自己在做什么并不太清醒。

指尖被少年炙热的温度熨得暖和发热,衡月眼见着他偏着头开始把脸往她手心贴,看四周都是人,她默默将手放了下去。

脸侧柔嫩的触感消失,林桁动作愣住,他盯着她,抿了下唇,而后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那眼神像是在问衡月为什么不摸他了。

衡月看他这模样实在不算清醒,也没挣开,牵着他一前一后地往外走:“走吧,回家了。”

林桁垂眸看着两人的手,又扣紧了些:“嗯。”

正是临近凌晨的时候,酒吧外的人和顾川他们来时相比不少反多。

衡月的车停在路边的限时停车位,这时段的路堵,衡月如果送顾川回去还得绕一段路,所以直接在手机上给他叫了辆车。

衡月先让林桁上车等着,林桁也听话,乖乖一个人待在车上,没像一般喝醉的人耍酒疯。

夏夜狂风大作,天空阴沉沉地坠在头顶,仿佛马上就要下场暴雨。

一辆黄色的出租车猛地窜出路口插入车辆拥挤的马路,引得几辆直行的车辆接连刹车急停,轮胎磨过地面,发出声声刺耳滞涩的“吱吱”声。

一众司机恼怒地将脑袋探出车窗,谩骂声接连响起,衡月拉着顾川后退两步,稍稍远离了马路上的车流。

顾川揣着手站在她身边,突然叫了衡月一声:“姐。”

“嗯?”

顾川回头透过挡风玻璃看了眼副驾驶座上的林桁,想起之前林桁对他说过的那段话,少见地露出了一副正经的神色。

“林桁傻,你认真点,别耍他。”

衡月不明所以,侧头看向顾川:“我什么时候耍他了?”

顾川皱紧眉心,很有点替朋友打抱不平的意思:“你那天在宴会上和老太太说的话,林桁都听见了。”

顾川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沉默了两秒,继续道:“林桁之前过得苦,你把人捞出来就别再把人推回去。你这样玩他,说真的,姐,有点践踏人心了……”

他呢喃了几句,没听见衡月出声,转过头看去见衡月蹙眉看向自己,神色算不上友善。

衡月不像在生气,但顾川一见她这眼神,背脊上汗毛立马竖了起来,嗓子卡涩,瞬间就消了声。

衡月语气缓慢地问:“你为什么觉得我在玩他?”

“不是你自己和老太太说的吗?”顾川强撑着一股为兄弟两肋插刀的勇气,“你说不会和林桁结婚之类的渣……”

他见衡月眯了下眼,忙止住声,改口道:“……之类的话。”

衡月回忆了片刻,实在没想起来那天自己和老太太说过什么。在老太太面前,有关林桁的话衡月一般是编半句哄半句,老太太年纪大,心脏也不好,她总不能和老人硬着来。

气出事来怎么办。

此时衡月听了顾川的话,突然想明白了林桁这几日里较往常更加沉郁的原因。

衡月平静地看了顾川两秒,装作一副好脾气的模样,问他:“还有呢?”

顾川脑子直,听她这么问,一股脑把自己知道的全抖给衡月了,就连林桁短暂提起的顾行舟,都被他拎出来添油加醋地数落了一顿。

顾川拧着眉心,不管不顾地胡乱骂道:“姓顾的真不是东西,我回家看见他铁定得揍他一顿。”

衡月打断他:“顾行舟说他一无是处,不值得我喜欢?”

“是啊,”顾川“啧”了一声,想起林桁那小媳妇样,又有点头疼,“主要是林桁好像自己也这么觉得。”

其实说来,如果顾川处在林桁的位置,他也会怀疑自己究竟值不值得。

顾川搔了搔头:“姐,你别太欺负他了。”

衡月没应声,她退了手机上的打车订单,转而拨了个电话:“嗯,是我,奇遇酒吧,顾川他喝醉了。”

顾川听见这话,本来还有点晕乎的脑袋立马清醒了,怂里怂气地问道:“姐,你给谁打电话呢?”

那表情,仿佛衡月是什么打小报告的恶人。

衡月没答,直接举着手机放到了顾川耳边。

听筒里传出一个女孩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带着点脾气:“顾川。”

顾川听见这声音,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就已经条件反射地急急应了声:“到!”

“你怎么去喝酒啦?”

“没有!你听我解释……”顾川从兜里慌慌张张抽出手,想接过电话,但衡月却突然把手机收了回去,手指一划,竟是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在对面看来,这一举动像是顾川因心虚挂断了电话。

顾川的手僵在半空,不可置信地看着衡月:“姐?!”

衡月没理会,只对他道:“下次再把人带到这种地方来,我打断你的腿。”

车里,林桁面色沉静地听着外界嘈杂不清的声响。直到衡月的高跟鞋声响起,他才抬眼望向窗外走近的身影,乌黑的眼珠一片清明,哪有半点醉酒的模样。

顾川是个心善的人,林桁在开学第一天就知道了。他从来没见过有谁会为了护着一只流浪猫而冒着被处分的风险和别人理论,还是一对三。

从前在镇上的高中读书时,林桁在放学路上目睹过几次霸凌事件。

那画面大多没什么差别,往往是几个人围着一个拳打脚踢。

他们口中叼着劣质的香烟,脏话连篇,一人退下,下一人又立马上前狠狠补上一脚。

各类脏话谩骂出口,纯粹地发泄着暴力。

有时,这些霸凌者中也会有女生参与,男男女女举着手机,恶劣地拍下受害人的视频上传到各种网站,肆无忌惮。

这些事发生的地方并不隐蔽,因为被施暴的人不会走偏僻无人的小路回家。

马路宽阔却布满坑洼,大风吹过,泥土飘飞,而那些霸凌事件就发生在那条长得仿佛走不到头的马路边。

村镇的学校里没有同学敢出言逞英雄,他们大多只是小声讨论着并催促身边的人快走。

因此在开学的第一天,当林桁看见顾川鼻青脸肿地抱着只瘦弱的猫崽从林子里冲出来时,他有那么一瞬间在顾川身上看见了一种或许可以称为英雄精神的光环。

顾川甚至仅仅是为了救下一只猫。

顾川和衡月身上流着一部分相同的血,在林桁眼里,他们是一类人,善良是他们的共性。

酒是林桁喝给顾川看的,那些话也是说给顾川听的,就连出了酒吧,衡月和顾川短暂的单独相处时间都是林桁故意留给他们的。

他知道顾川会在看见他不要命地闷头灌酒时联系衡月,也知道顾川会把他说过的话转达给衡月听。

自今夜林桁看见那一桌子酒开始,除了那几个半路杀出的女人,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测之中。

林桁把握不准衡月的心思,他不敢拿自己去赌,他要借顾川的口将自己的忐忑不安告诉衡月。

环环相扣,看似费尽心机,但他能做的,其实也只有这么微不足道的一点小心思,甚至连伎俩都称不上。

既不能让衡月更喜欢他,也无法因此得到什么,只能算是自卑的少年对喜欢的人小心翼翼的试探。

他甚至都不敢亲自向衡月询问一个答案。

等顾川被他的朋友接走,衡月也开车载林桁回了家。

一路上林桁藉着酒意装醉,靠在副驾驶没怎么说话,衡月也没开口。

可她越是安静,林桁心中越是慌乱,因为他不知道衡月会对此做出怎样的回应。

出了电梯,两人的角色仿佛调转,以前是林桁跟在应酬晚归的衡月身后,今日却是衡月抱着手,慢吞吞走在他身后。

林桁表面看着稳,步调却是乱的,衡月看出来了,但没出声。

高跟鞋落地,一声声敲在林桁心头,胸腔下的心脏仿佛失去了自主功能,完全在跟着她的脚步声跳动。

他回头看她,衡月微抬下巴:“看我做什么?开门啊。”

她微微挑眉:“还是说,醉得连门也不会开了。”

“没有。”林桁转过头。

衡月跟在他身后进门,看着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门关换鞋,不知怎么忽然就想到了他来到北州的第一天。彼时此刻的他,瞧着都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

然而醉酒后的茫然下,林桁早已胡思乱想到了天边。

衡月仿佛没发现他的异样,让他在桌边坐下,她从酒架里抽出一红一白两瓶烈酒,开瓶后放在了桌上。

随后,衡月又从酒柜里取出一只玻璃杯放在了林桁面前。

杯底磕上桌面,发出“砰”的一声清脆轻响。

孤零零的,只有一只。

衡月做完这些后,在林桁身边坐了下来。

她单手支起下巴看着他,问道:“喜欢晚上在外面喝酒吗?”

这话问得林桁有些茫然,他看了眼面前那只酒杯,视线又转到衡月脸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很显然,不能像个傻子一样回答“是”。

林桁坐着比衡月高上一些,或许是腿太长,坐下来后身高差反而没有站着时明显。

他微微垂着头望着衡月,有些手足无措,两排密长的睫毛颤了颤,在他眼下投落出一片柔软的透影。

衡月定定望着他的眼睛,突然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的睫毛上扫了几下:“说话。”

那轻微的力道挠得他有些痒,但林桁并没有躲,他稍稍压紧唇缝,明晰的下颌线也繃着,他明明长了副清冷凌厉的面相,此刻却被衡月逗得直眨巴眼。

“不喜欢。”他道。

“不喜欢?”衡月语速缓慢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像是在思索他这话的真实度。

“不喜欢喝酒,还是不喜欢晚上在外面玩?”

林桁心中忐忑,老老实实道:“都不喜欢。”

衡月像是不信:“既然都不喜欢还喝那么多。”

林桁顿时卡了壳,好一会儿没能回答,好在衡月也没抓着这问题不放。

她像是在戏弄他,一边碰他的眼睫毛一边又问:“醉了吗?”

她已经问过一次这个问题,林桁也给出了和之前在酒吧里相同的回答:“……没有。”

衡月点了下头,她的神色很柔和,不像在生气。可林桁转念一想,自己压根儿也没见过她正儿八经生气的模样。

他猜不透她在想什么,但他看了看面前那两瓶闻起来辛烈不已的酒,意识到衡月不可能只是随便问问。

果不其然,衡月收回手,饶过了少年可怜的的眼睫毛,衝着两瓶酒抬了抬下巴:“一半白一半红,混着喝。”

她言语温和,内容却十分骇人,林桁喉结一动,突然觉得嗓子开始涩疼起来,他茫然地看着衡月,像是没听明白她什么意思。

直到衡月把酒瓶塞进他手里,带着他的手往杯子里倒了半杯高度数的白酒,又往里兑了一半色泽清透的红酒,他才意识到衡月并没有在开玩笑。衡月端着酒杯,送到他唇边,冰凉的杯壁贴着下唇,浓烈的酒气钻入喉鼻,林桁猝然明白过来她是想做什么。

她是要灌醉自己。

不同种类的高浓度酒混着喝极容易醉,尤其像林桁这样根本没怎么沾过酒的人。即便他天生海量,三杯下去大概也会不省人事。

林桁心中慌乱起来,他没醉过酒,连喝酒今天都是头一遭。

喝醉后自己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他全然不知,便是把今天的小心思全给抖搂出来都说不定。

杯子里两种不同颜色的酒液渐渐融合在一起,明亮灯光照透玻璃杯,在桌面映射出艳丽绚烂的颜色。

林桁看着有些犹豫,但少年耳根子软,衡月不过抬了抬酒杯,催促了句“喝啊”,林桁便接过酒,一口把一整杯都灌了下去。

辛辣的白酒混着红酒的醇烈,如煅烧过的刀子般滚过喉咙落进胃里,和酒吧里饮料口味的调酒全然不同,实打实地刺|激着少年的头脑。

这是衡月第一次见林桁喝酒,除了眉头深皱着,看起来和喝水没什么两样。

这种喝法,难怪顾川会急得给她打电话。

初生牛犊什么也不畏惧,性子闷,喝酒也闷。衡月自己酒量不好,对林桁这个喝法感到万分惊奇,她屈指挠了挠他的下巴,逗猫似的问他:“好喝吗?”

衡月给林桁的东西他从没有嫌过不好的,酒也不例外。林桁放下杯子,迟疑着缓慢点了下头,声音有点沉:“……嗯。”

他面上仍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因为和衡月一样喝酒不怎么上脸,此刻叫人看不透他酒量几何。

衡月静静地观察了他半晌,直看得林桁憋不住问她“怎么了”的时候,衡月又让他倒了半杯,仍是红白混着的。

这次没让他喝太急,只叫他一点一点地饮下,酒精在体内作用需要一定时间,而恰恰衡月今夜不缺时间。

对没怎么喝过酒的人来说,慢饮比猛灌更折磨人。

酒液润过舌面成千上万的味蕾,流经脆弱的喉咙,很快,林桁清亮的眼神便变得昏沉,连反应也逐渐变得滞涩。

衡月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转向自己,声音依然温柔:“乖仔,现在醉了吗?”

林桁安静地看了她两秒,似乎被她宠溺的语气所迷惑,慢慢将脸往她手上蹭过去,咕噜中吐出回应:“……没有。”

他语气软和得不行,像没什么力气似的把脑袋往衡月手上靠。

衡月若有所思地观察着他的表情,放慢了语速问:“那……再喝一点?”

这次林桁迟疑了好一会儿,怕衡月生气似的,放低了声音:“不想喝了,不是很好喝……”

衡月一只手捧着他发烫的侧脸,心道,原来不是喝酒不上脸,是还没醉。

她浅浅勾起嘴角,替他把面前的酒杯酒瓶一并推远,用一个哄小孩的语气道:“那就不喝了。”

玻璃杯不小心撞倒红酒瓶,瓶子在桌面上滚了几圈。瓶中酒水晃荡,醇红的液体涌出瓶口,仿若鲜红的血顺着桌沿往下滴。

林桁勤俭节约惯了,当即眉头一皱,伸手拦住滚动的酒瓶,把它摆正了。

“不要浪费了,”少年的声音被酒精熏得低沉,他想了想问衡月,“这酒是不是很贵?”

这酒是几年前衡月在一场慈善拍卖会上拍下来的,好像花了不少钱,作为酒而言的确不算便宜。

她点了下头:“嗯,是很贵。”

衡月说罢,将手掌隔着衣服按在他胸膛下方,仿佛在隔着肋骨肌肉晃动他装满酒精的胃:“你喝了我这么多酒,打算怎么还?”

林桁闻言睁大了眼,脸上满是诧异之色,哪里想到衡月还会要他还债。

但没等他昏乱的脑袋思考出了一个解决方案来,衡月又接着道:“要不陪姐姐一晚?”

衡月嘴角弯着个弧度,伸手去捏他的耳朵,用指腹缓慢地磨着他耳垂上那颗黑色小痣。

林桁没吭声,他傻愣愣地看着衡月,感觉耳朵像烧着了似的烫。

衡月指下又用了些力,故意道:“嗯?怎么不说话?要不自己出价,算算陪姐姐一晚值多少钱?”

林桁真是醉了,连衡月是不是玩笑话也听不出,他嘴巴张了两下,露出齿缝里一点软红的舌头,声音低不可闻:“不要钱……”

语气竟十分认真,真如他与顾川说的那般,要把自己无偿送给衡月。

衡月压着笑:“可以收一点辛苦费。”

林桁羞得脖子都红了,但血气仍在直冲冲往脸上涌,他坚持要把自己白送出去:“不用给钱。”

“不要钱,那要什么?”

林桁手指轻蜷:“什么都不要……”

“什么都不要的话……”衡月安静片刻,忽然变了语气,“你就不担心我在玩你吗?”

话音落下,空气霎时寂静下来。

这话戳中了少年难言的苦涩心思,林桁抬起眼,目不转睛地望着衡月,眼睛里倒映出她的面容,无端地透出些许难过。

衡月还在逼他,她倾身靠近:“知道我玩起人来是什么样吗?”

衡月的声音轻细如夜风,径直传入他耳中:“应该不太叫人好受。”

衡月并没有在和林桁开玩笑,她说着,纤柔漂亮的手掌直接按上了少年的腰。

林桁吸了一口气,下意识攥紧衡月的手腕,忍不住往后躲:“别……”

可他坐在椅子里,躲能躲到哪里去。

腕骨被少年紧握在手中,衡月哄着视线都散了的林桁:“乖仔,把手松开。”

乖仔。

没什么话比这两个字更好用了,林桁眨了下眼,脑子都还没反应过来,手就已经听话地收了回去。

酒精流窜在沸腾的血液中,林桁体内仿佛燃着了一团凶猛的烈火,将少年的身躯从内而外炙烤得滚烫,然而衡月的手却冰冷得仿佛一条冬日的蛇,贴着他烧烫的皮肤。

手掌与少年火热的身体相贴,林桁像是被她冻着了,身体绷得像块硬铁板。

“躲什么?”衡月将他的脸掰过来,脸上看着没什么情绪,“不是要给我玩吗?”

林桁用力闭紧了唇,垂下眼帘,连衡月的眼睛都不敢直视。

少年处于半醉状态,呼吸也被烈酒闷得发软,犹如一团浓郁湿润的潮气。

他侧着脸避开衡月的视线,仍是习惯地板着一副堪称正直的神情,唇缝都抿得发白。

“怎么不说话?”衡月抬起他的脸,扣住他的两腮,逼他不得不开口。

她声音放低了些,望着林桁的眼睛,蛊惑般地低语:“你都愿意说给别人听,却不肯说给我听吗?”

林桁此时终于迟钝地察觉出衡月似乎在生气,他抬起泛红的眼皮,眸子润得像浸在湖里的黑色玉石。

衡月见他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低头吻了下去:“怎么是这副表情,我欺负你了吗?”

林桁连推开她都不敢,只能可怜地回答着衡月的话:“没有,没欺负。”

“没有?”衡月反问,“怎么没有?”

她看着林桁,突然懂了为什么林桁总喜欢在她忙的时候俯下身去亲她,有时她忙得无暇聊天了,还得分出心神回应他的吻。

因为这副手足无措样子,的确很能激起人的怜爱之心。

想来在那些时候,自己在他眼中也是这模样。

仿若行刑前最后的仁慈一般,衡月在林桁忐忑的目光里吻了吻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