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因为他爱她,他从来都没有觉得什么是不值得的

正文卷

夏家别墅里。

夏柏然静静地躺在卧室的床上一动不动。

他看起来是那么憔悴,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全身也变得虚弱无比,整个人看上去苍白极了。

只是短短的几天时间,他就消瘦得不成样子。

此时,他眼神空洞地望着雪白的天花板,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他的心是那么痛,就像是有一把匕首狠狠地在心上刺穿!

许久。

门“吱呀”一声从外面被推开了。

夏夫人走了进来。

站在她身边的是那个高贵漂亮的女生兰雅婷。

夏夫人紧锁双眉,眼眸中布满了担忧,几步便走到了夏柏然的床前。

她看了看摆在餐桌上那些丝毫未动的饭菜,心裏的担忧便更深了起来。

她转过头问管家:“少爷还是不肯吃饭吗?”

管家低着头回答道:“是的,这几天的饭菜,少爷他……他一口都没有吃,有的已经倒掉了……”说到后来,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

“什么?他竟然几天滴水未进?”夏夫人的眼中掠过一丝明显的慌乱,她缓缓地坐到了男生的床边,伸出手去,抓紧自己宝贝儿子的手。

他的手是那么凉,夏夫人的心裏又是一阵难过。

她轻轻地端起桌子上那碗尚在冒着热气的清粥,用茶匙轻轻地搅动,确定不再烫口后,她盛出一勺来温柔地送到儿子的嘴边。

“柏然听话,吃一口,吃一口就好。”她像哄小孩一般说道。

可是夏柏然置若罔闻,他依旧保持着刚刚的那个姿势,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柏然……”夏夫人的声音里竟然有了隐隐的哀求。

男生依旧瞪大着眼睛,目光空洞地看着天花板,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意识,没有感知能力的他,听不到任何人的说话声。

夏夫人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她扭过头去。管家将纸巾递过来,她接过来,擦拭着满脸的泪。

她精致的妆容都因为泪水而有些花了,她的样子看上去悲伤极了,她看着儿子苍白而瘦削的脸颊,看着他那似乎病入膏肓的模样,心裏就像是被撕裂开一个巨大的伤口。

兰雅婷狠狠地咬着嘴唇,看着眼前的一切。

片刻后,她迈了一大步来到夏柏然的床前。

兰雅婷因为激动而全身颤抖着,事到如今,她已经对他彻底死心了,可是不管怎么样,她还是不能看着如同王子一般的夏柏然如此颓废下去。

“夏柏然……”她大声叫他的名字,“难道你就打算这样逃避一辈子吗?与其这样死掉,还不如鼓起勇气去得到陈梓莘的原谅,如果你真的喜欢她的话。”

梓莘……

听到这个名字,夏柏然的眼中才复又闪现出一抹灵动的光彩。

“陈梓莘她现在还躺在医院里,难道你就不管她的死活了吗?如果你的身体垮掉了,你还怎样去得到她的原谅?将来还想用什么去照顾她呢?”兰雅婷的眼泪流下来,她哽咽着声音大喊,身体因为过分的激动而小幅度地摇晃着。

对,梓莘……梓莘她现在还在医院,她现在好些了吗?她现在怎么样了?

夏柏然的心裏就像是被点亮了一盏明灯。

他的身体像是在一瞬间被注入了新鲜的血液,充满了无限的力量。片刻的工夫,他便像恢复了体力一样坐起身来,整理好衣服,便慌乱而迅速地打开卧室的门,跑了出去。

他的动作是这样迅猛,似乎刚刚那个憔悴的夏柏然并不是他本人。

“柏然,你去哪里?”身后传来夏夫人的呼喊声。

可是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去解释什么。

他重重地关上门,将所有的声音阻隔在自己的身后,他跑得头也不回。

夜凉如水。

慌不择路。

夏柏然一口气便跑到了梓莘所在的夏川市医院。

一口气跑上楼梯,他在她的病房前停下脚步,呼呼地喘着气,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她就在裏面,只要打开门,就可以再次见到她。

那个让他魂牵梦萦,朝思暮想的她。

他的手放在病房的门把手上,宽厚的手掌微微有些颤抖。

少顷,他终于鼓足了勇气,旋开门把手。

他走了进去。

月光柔和地洒下来。

病房内很安静。

夏柏然看到,梓莘此时正躺在病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花板发呆。

她的状况看起来真的很不好。

她是那么憔悴,脸色惨白,嘴唇干裂,全无血色,此时的她,正缓缓地转过头来看向他,她那双大大的眸子里,却是暗淡无光。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对视着。

夏柏然看到,女生的眼眸中渐渐地升腾出晶莹的水雾。

他的心一阵刺痛。他缓缓地移动脚步,向她的病床走过去。她用力地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从床上坐起来。

他想要靠近她。

可是在他刚想再次移动脚步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了她大声的呵斥声:“站在那里,不要动!”她发出声来,声音却是沙哑的。

夏柏然停下了脚步。

梓莘的唇微微地颤抖着:“为什么!”她用尽全身力气地大喊,“为什么你还要来!”

这声音在空寂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

夏柏然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眼泪再次从女生的眼中夺眶而出。

“你走,你快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我恨你,恨你!”女生哭喊着,她凌乱的长发掩住了她美丽的面容。

欧阳希闻声从门外冲了进来。

他看到夏柏然,也明显一愣:“你怎么在这裏?”他疑惑地看着他,眼中充满敌意。

夏柏然就像是个人偶一般,一动不动。

欧阳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快速地跑到梓莘的病床前。

他轻柔地抱住了女生,用手温柔地抚摸着她乌黑的长发,他让她将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上。“不要激动,梓莘,不要哭。”他轻声地安慰着她,声音柔和。

夏柏然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心如刀割。

梓莘渐渐地止住了哭泣,她用手随意地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泪,眼神依旧是那么冷漠:“夏柏然,我这辈子做过的最错误的事情,就是遇见了你。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请你马上从我的眼前,不,从我的世界里消失。”她的话音是那么冰冷,眼神狠厉而决绝。

欧阳希皱起眉头:“梓莘从楼梯上摔下来后,有些轻微的脑震荡,医生说她的情绪不能太激动,你……还是先离开吧!”

夏柏然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女生,十分心痛。

他狠狠地攥紧拳头,似乎是在借此拼命地压制住自己的情绪,恋恋不舍地又望了她一眼,狠了狠心,转身离开。

他木然地走出病房,身后随即传来梓莘再也压抑不住的哭泣声。

那哭声是那么悲戚而苍凉。

夏柏然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病房的。

他像是失了心的人偶一般,木然地移动着自己的脚步,动作看上去是那么麻木、僵硬。

走廊上空无一人,安静极了。他用拳头狠狠地砸在雪白的墙壁上,似乎这样砸下去,心就不那么痛了。

他一下一下地重重砸下去。

血——

渐渐地从他白皙修长的手指上渗了出来。

他像是不知道痛一般继续用力地砸着。

斑斑的血迹。

触目惊心。

那种伤痛的滋味,就像是漫长的黑夜永远不会过去,黎明的晨曦再也不会降临。

那么让人心生骇然。

不管怎样,新一天的朝阳再一次地升起了。

盛夏时节,没有一丝风流动。

空气中到处飘浮着灼热的分子。

让人心生烦闷。

午餐过后。

夏川市医院的厨房里,此时却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豆大的汗珠出现在男生的额头上。

他的脸庞因为热气的沾染而变得潮|红。

尽管他穿着短裤和白色的T恤,但浑身却依旧像是被雨水淋湿了一般。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炉灶上煲汤的锅盖,一股热气迎面扑来。

霎时间,夏柏然眼前的世界变得一片模糊。

他用手轻轻地挥舞着,想要驱散眼前的白雾。

一股排骨汤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

闻上去还真的是很美味。

夏柏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是梓莘最喜欢的排骨汤,想到梓莘喝到汤时开心的模样,他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欣慰的笑。

然而欧阳希的到来却再次将他所有的幻想击得粉碎。

欧阳希将一口未动的食盒轻轻地放在桌面上。转过身,看着夏柏然忙碌的身影,有些于心不忍。

半晌,他才吞吞吐吐地说出口:“梓莘还是一口都没吃。”

“你端进去,她还是不吃吗?”巨大的失望充满夏柏然的眸子。

欧阳希无力地摇了摇头。

夏柏然闻言,明亮的眼眸突然间就暗淡了下去,片刻之后,他转过身,继续忙活着。

“喂!”欧阳希朝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不要再做任何东西了!知道是你做的,她都不会吃一口的。”他提醒夏柏然。

可夏柏然却依旧是充耳不闻的模样,似乎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此时炉灶上正冒着热气的排骨汤上面。

“喂!该死的!你没有听到我的话吗?”欧阳希继续说道,“我是好心提醒你,不要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了。”

“怎么能说是没有意义的事情。”夏柏然接话,他转过身,平静地看着眼前的欧阳希,“或许下一次,她就会吃我做的东西了,如果还是不行,那还有下下次不是吗?只要她能吃一口我做的东西,那就是最让我满足的事情。”

他的语气笃定,模样认真而虔诚。

欧阳希看着他,夏柏然眼中的那抹深情让他动容。他暗暗地佩服,他明白,夏柏然是真心爱着梓莘的,用他的整颗心,整个生命爱着她。

说完话,夏柏然再次转过身去,他的所有注意力又再次集中在了面前的那锅食物上,模样小心而谨慎,仿佛是在做着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事。

他的身影似乎都笼罩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芒,就像是天使一般圣洁美好。

欧阳希紧锁眉头,他看着夏柏然的背影若有所思,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被夏柏然对梓莘这种不求回报的崇高的爱所打动了……

许久,坚定的声音响彻在空气中。

“如果你这样想,那么我决定倾尽全力帮助你。”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夜幕悄然拉开,月光柔和地洒下来。

入夜,夏川市医院里一片静谧。

病房里,梓莘紧紧地闭着双眼,皎洁的月光照在她的床头,照在她皓月一般的皮肤上,她脸上的神情很是安宁。

她轻轻地翻了一个身,像是嘟囔了一句梦话,有些含混不清,很快,均匀的呼吸声再次传来。

她像是睡熟了,病房里安静极了。

只能听到墙壁上时钟的滴答声。

走廊上,一个身影静静地靠在雪白的墙壁之上,月光勾勒出他俊逸而完美的轮廓。

他的眼眸深沉似海,又像是装满了无尽的悲伤。

突然——

脚步声回响在午夜的走廊上。

夏柏然闻声站起身来,他的样子看上去警觉极了,眼中充满了期待。

脚步声渐近。

欧阳希站到了他的面前。

夏柏然转头望过去,迫不及待地问道:“她睡着了吗?”

欧阳希点了点头,表情凝重。

夏柏然急忙转身朝梓莘的病房走过去。

身后,欧阳希叮嘱的声音轻轻响起来:“声音轻一点,不要吵醒了她。”

“吱呀”一声,病房的门被轻轻地推开。

夏柏然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他看上去小心而谨慎,生怕吵醒了女生。

房间里很暗,只有月光透过明亮的玻璃窗照进来。

投下一地的清冷。

夏柏然小心翼翼地走到女生的病床边,他屏息凝神,似乎连呼吸都加了一丝小心。

他看着她,愣愣地看着她。

此时的她正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像是睡熟了一般,一动不动。

他看到她长长的睫毛上似乎还挂着晶莹的泪滴。

那颗泪滴在月光的照射下,发出光芒,如碎钻般闪亮刺眼。

她的嘴角微微地弯着,眉头轻轻地蹙起,似乎在睡梦中依旧对某些事情难以释怀。

夏柏然一阵心疼。

他俯下身,轻轻地摸了摸梓莘光滑的额头,随后温柔地帮她将不小心踢开的被子盖好。

他就这样站在她的病床前,凝视了她好久好久,他看着她苍白的脸庞,干裂的嘴唇,他的心便痛得很。

他站在她的病床边,凝神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转过身,走出门去。

门里又恢复了安静。

就像是没有什么人来过一般。

只有月光轻轻地跃动在树梢上,轻轻地跳着舞。

夏柏然满怀心事地走出病房。

他的后背轻轻地靠在墙壁上。

忙活了一整天,他真的感到疲惫极了,身体顺着墙壁轻轻地滑下。

他靠着墙壁坐了下来,地面冰冷。他与她,此时只有一墙之隔。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他似乎都能听到墙壁那边的梓莘发出的微弱而均匀的呼吸声。

这样的发现让他惊喜不已。他不想离开!他要留下来,在这裏陪伴着她,守护着她!

就像是——就像是很早很早以前他们约定好的那样。

想着,便打定了主意,他真的累极了,微微地闭上了眼睛。

突然——

他的耳边传来叫他名字的声音,心中诧异,他猛地睁大了双眸。

走廊上安静极了。

藉着浅浅的月光,他清楚地看到,此时正在他面前的——竟然是兰雅婷。

他心裏有着微微的诧异。“雅婷,你怎么来这裏了?”他压低着声音问她。

女生定定地望着他,眼眸中似乎有隐约的泪光闪烁。

这一刻,她的心竟然是这么难过。

她面前的这个男生,真的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夏柏然吗?

是那个高傲冷漠的少年吗?

她看着昔日那个如王子一般高高在上的夏柏然如今为了那个女生竟然变得如此低声下气,甚至不声不响地一个人默默地忍受所有的痛苦。

这一刻,她是那么痛恨那个叫陈梓莘的女生,从小便有着优越感的她,此时竟然疯狂地嫉妒着那个平凡的女生。

她不忍心看到这样的夏柏然,可是她却丝毫没有办法改变现状,只能愤愤不平地看着这一切。

就这样无措地、默默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想到这裏,她的心竟然如同刀绞般难过。

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夏柏然,默默地看着他,她的嘴角微微地抽动,可是竟然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夏柏然……”她似乎是用尽力气才叫出了他的名字。

“雅婷,你怎么了?”他轻声问着她。

她无力地摇着头,只是摇着头,泪水大颗大颗地顺着腮边流下来。“你怎么可以这个样子,你怎么可以这个样子……”她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

她顿了顿又说:“你从来都是众星捧月一般,可是现在,你怎么可以为了她,为了这个不爱你的人,为了这个口口声声叫你仇人的人,而这样委屈自己呢?为什么!夏柏然!你为什么要这个样子,你知不知道,看到你这个样子,我的心有多痛!”她激动地衝着男生大吼着。

“因为我爱她啊,这是连我自己都没有办法控制的事。”他淡淡地说着,惨然一笑。

兰雅婷愣住了。

因为他爱她,所以他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因为他爱她,他从来都没有觉得什么是不值得的。

兰雅婷轻轻地将脸上的泪擦掉,她深深地看了夏柏然一眼,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就转了身。

走廊里,女生的脚步声响彻在一片空寂之中。

她的身影渐渐跑远。

拐过楼梯的尽头,就再也看不到了。

一晃就过去了半个月。

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因此,虽然梓莘已经在医院休养了好几个星期,可是伤势複原得很慢。

最重要的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梓莘仍然不肯见夏柏然一面,更是不肯吃他为她做的任何东西。

她清清楚楚地知道,那些东西都是夏柏然做的,她也明白,他每天晚上都守在病房外面。

没有人知道,那么多个清冷而漫长的夜晚,她也因为难过而彻夜难眠。但是,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她也想要原谅他,也想要回到从前那样和他牵着手就是永远的无忧无虑的幸福的日子里,可是,她怎么能够原谅他呢?怎么能够原谅她自己?他是害死她母亲的仇人!而自己却爱上了害死母亲的仇人!

不不不!她从来都没有退路,她没有一丁点的办法去原谅他或者去接受他……

如果她原谅了他、接受了他,那么她怎么对得起她死去的母亲?

此时的他们,就像是站在遥遥相对的两座山上,中间是深不见底的深渊,想要接近彼此,唯有粉身碎骨……

不过不管怎样,梓莘想,她都应该找个机会和夏柏然将这一切说清楚了。

明明白白地说清楚。

只要将一切都说明白了,只要他离开,只要他放弃,只要他转身,只要他们不再相爱。

那么,一切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这天是酷夏里至为炎热的一天。

欧阳希一如既往地端着夏柏然做的食物给梓莘吃,梓莘一如既往地没有看一眼就倒掉了。

可是随后,出乎欧阳希意料的却是,梓莘竟然在他将要转身走出病房的那一刻叫住了他。

“欧阳学长……”她本是甜甜的嗓音此时听上去竟然有几分沙哑。

欧阳希转过身一脸不解地望着梓莘:“怎么了,梓莘?有什么事吗?”

梓莘看上去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抿着嘴唇,眉头轻轻地蹙起,她的模样看上去犹豫不决。

然而,片刻工夫,她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地开口说道:“欧阳学长,你帮我……帮我……把他……把他叫进来吧!”她似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才把这句话说完。

欧阳希诧异地看着梓莘,难以置信地反问道:“你是……要叫夏柏然进来吗?”

梓莘听到“夏柏然”三个字,身体微微地颤抖了一下,她紧紧地攥紧双拳,像是在凝聚全身的力量,她抬起头,认真地点了下头。

欧阳希惊讶极了,他完全没有想到梓莘会主动想见夏柏然。

他的心裏有着微微的喜悦,这两个人这样彼此折磨着,他真的再也不忍心看下去了。

“我马上就把他叫进来!”欧阳希的声音很是轻快。

老实说,他真的替夏柏然开心,他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不是吗?他终于用他的深情和真诚感动了她。

当欧阳希告诉夏柏然梓莘要见他的时候,他幽深的眸子里闪动着欣喜的光芒。他没有想到,梓莘竟然肯见他了!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终于被他的诚意打动了。

夏柏然脚下的步子都变得轻快起来,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无限的希望。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却是——

当他满怀欣喜地走进病房之后,梓莘的那双眸子里盛满的依旧是如寒冰般冷漠的光。

他的心一沉。他缓缓地走过去,想要走到她的床边。

可是他的脚步却被女生尖利的声音喝止住了。

“站在那儿不要动!不要靠近我!”梓莘冷漠地大喊。

夏柏然闻言停下了脚步。

“梓莘……”他叫着她的名字,声音温柔得近乎哀求。

“不要再用这样的语气叫我的名字。我叫你进来,只是想要把一些话跟你说清楚。”她的声音如雪花一般寒冷。

簌簌地飘落在他的心上。

他默默地看着她。

她的声音是那么残忍无情。

“夏柏然,你以为你每天做食物给我,彻夜守在我的病房外,我就会被你打动,被你蛊惑了吗?你不要傻了!不要这么幼稚了好不好!你知道吗,我恨你,你是害死我妈妈的凶手,我怎么可能原谅你!如果我可以选择,我恨不得……恨不得你现在立时就死去!所以……夏柏然,你清醒吧,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我每次见到你,心裏的仇恨都要把自己吞没,我没有办法不去憎恨你!这样的仇恨让我窒息,所以……你可不可以以后……再也不要……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她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残忍得摧毁一切的力量。

那一瞬间,他的整颗心像是被谁用刀剜开了一般。

鲜血淋漓。

这一刻他才知道,什么叫做痛彻心扉,什么叫做伤心欲绝。

就在他眼前,这个他爱的女孩,这个美好的女孩,是如此憎恨着自己,时间似乎都无法令这份仇恨消除……

她是那样恨着他啊!

恨得咬牙切齿,甚至诅咒他死……

心剧烈地痛着……

夏柏然那琉璃般明亮的眼眸中闪现出碎钻般的光芒,他狠狠地攥紧双拳,看着她,他觉得自己虚弱得要倒下了。

就在下一刻,他就要倒下去了。

“我的话全部说完了,我再也没有什么话好和你说。请你离开,马上离开。”梓莘滴水成冰的话语再次在他的耳边炸开。

心——

是这样痛着。

痛到觉得它已不再属于自己……

意识似乎都变得渐渐模糊起来。

夏柏然看着梓莘冷漠绝情的脸,那一刻,他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他觉得自己被一片寒意包围着,冷得发抖。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不住地颤抖着。

那股寒意似乎侵入了他的五脏六腑之中。

他无力反抗。

他像是被施了定身法术一般,愣愣地站在那里,发着抖……

只能站在那里……

“陈梓莘,你真的是一个狠毒的女生,说这样残忍的话,你问过自己的良心吗?你就不怕遭天谴吗?”一个尖利的女声打破了长久的沉默。

梓莘的视线被吸引过去。

不知何时,兰雅婷突然出现在了病房的门口,她冷冷地看着刚刚发生的这一切,心中的悲愤达到了极点。

她快步走进病房,看着梓莘,眼神是那么仇视。

“你到底知道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夏柏然因为你,到底受了多少的苦,你到底知不知道,他究竟都为你做了些什么事!”兰雅婷的情绪很激动,她衝着梓莘愤怒地大喊,她抓起了身边夏柏然的手,“你看到了吗?睁大你的眼睛看一看,这些伤口,这些大大小小的伤口,都是这段时间他为你做东西时伤到的……”兰雅婷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到底要折磨他到什么时候!”

她大声地质问着梓莘,声音悲凉。

梓莘的心在那一瞬间变得柔软,那种心疼的感觉是她无论怎样都无法回避的。

可是,她不能软弱,不能让他们看出她的悲伤,不能!因为此时的软弱和妥协,对于他和她来说,都是日后无尽的深渊!

梓莘强忍着眼泪和悲伤,她故作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假装对兰雅婷所说的一切都没有一丝感觉,只是冷冷地回道:“我为什么要知道这一切!这些都是他自愿的,我没有强迫他,不是吗?”

她的话是那样绝情,可是谁能知道,她此时心裏的疼痛却早已经泛滥成灾。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只有沉默充斥在病房里……

自始至终,夏柏然始终没有说一句话,他愣在那里,只是定定地看着梓莘那张冷漠绝情的脸。

定定地看着她。

他像是没有了知觉一般,没有流泪,也没有任何的感觉,心痛得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感觉。

这一刻,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真的不能得到她的原谅了。

好像永远都不能得到原谅了……

而她,是那样憎恨着他……

她再也不会对自己微笑,再也不会温柔地叫着他的名字,再也不会向他撒娇……

再也不会。

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这一次,她是真的决心要走出他的生命,带着憎恨离开。

她与他的生活,从此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交集……

浑浑噩噩中,夏柏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兰雅婷带回了家。

他只记得梓莘绝情的眼神。

像是最狠辣的光芒,直直地刺入他的心脏……

让他整个人陷入了无尽冰冷的深渊。

又好像是整颗心都要死掉了。

那么残酷而让人痛心疾首的事实啊……

那个他深爱的女孩不爱他。

那个他深爱的女孩恨着他。

夏柏然的心裏瞬间变得空落落的,像是有冰冷的风掠过,整颗心都空旷无比。

此后,他变得愈发沉默寡言,似乎又重新变回了那个遗世独立的冷漠少年。

夏柏然默然地站在卧室的床前,从明亮的窗户里望出去,眼前的一切都让他恍惚。

这个城市还是那么鲜活灵动,充满着无限的生机。

可是他的心境却再也不同。

他似乎对这个城市失去了最后的一丝兴趣。

这裏充满了让他窒息的回忆。

好像每次想起她的时候,整颗心都会变得无比悲伤。

他觉得自己真的快要被这巨大的悲伤吞没了。

那是一种令他窒息的感觉,是他再也无法承受的疼痛……

或许转过身去,就再也不会有心如刀割般的悲伤、难过。

他决定接受家里的安排,去国外接受下一阶段的家族企业的专业培训。他终于决定离开。

或许永远都不再回来。

或许离开,是忘记一切的最好的方式。

可是为什么,那个女生熟悉的身影却依旧在他的脑海中不住地徘徊着。

挥之不去的身影。

他为什么还是这样思念着她,那种深入骨髓的思念。他的整颗心都被她占据着。

她是那么霸道啊,霸占了他心中的每一丝缝隙。

然而,她对他的恨意却是那么深啊……深到她会诅咒他去死……

可是,尽管如此,他对她的爱却依旧未能减少半分,他甚至想,如果即刻死去可以得到她的原谅,那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他真的拿这样傻乎乎的自己没辙,连他自己都忍不住要笑自己太傻……

她总是会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不管是午夜梦回的时候,还是他无比清醒的时刻……

他看到微笑的梓莘,生气的梓莘,羞赧的梓莘,对他说着喜欢的梓莘,到后来绝情无比的梓莘,咬牙切齿地诅咒他去死的梓莘……

她的身影那么灵动,不断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像是一帧帧最珍贵的剪影。

他还是那么担心她……

就算是决定要离开,可是夏柏然却压抑不住自己内心还想要再次见一见她的念头。

只一眼就好。

就算这是这辈子最后一次与她相见,能让他再见她一面也很好……

他想要更深地将她的模样烙印在脑海中,以后的时光中,凭借着这样的思念度日。

不知道没有看到他的这些日子里,她有没有好一点。

夏柏然默默地转过身来,静静地想着这些无法言说的心事。

他终于压制不住心裏的念头,果断地拿起电话来,在通讯录上找到“欧阳希”,快速地拨了出去。

他知道梓莘是无论如何不会接他的电话的,而此时孤立无援的他,能求助的就只有欧阳希一个人。

就像是溺水的人抓到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为了心爱的女生,为了能在临行前见到她最后一面,他只能这样孤注一掷,奋力一搏!

他如是想着,便果断地将电话拨了出去……没有一丝犹豫。

一会儿,电话那边传来一阵忙音。

夏柏然的心裏十分忐忑,屏息凝神地等待着。

就像是在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又过了一会儿,电话终于被接了起来,裏面传来欧阳希沙哑的声音。

“夏柏然。”

“她……她最近还好吗?”夏柏然努力控制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小心翼翼地问出口。

电话那边的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她最近很不好,还是不怎么吃东西,甚至一整天连一句话都不说,她的身体仍然很虚弱,好像都没有什么好转。”欧阳希的声音听上去沉重极了,末了,他安慰道,“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她终于可以下床走动了。”

“我想要见见她!”夏柏然脱口而出。

“这恐怕……”欧阳希的声音听上去为难极了。

“我马上就要离开夏川,要到国外去了,也许……也许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男生的声音听上去那么失落,带着很明显的不舍。

“所以……能否请求你帮我这个忙,让我见见她,最后见一见她,哪怕是这一生最后一面也好,让我见见她!”夏柏然的话近似哀求。

欧阳希惊讶极了,在他的记忆中,夏柏然从来都是冷峻而高高在上的,他从来都是不可一世,可是,现在为了梓莘,真的把自己低到尘埃里去了……

经过这段时间,他觉得自己已经不嫉妒夏柏然了,相反,他被他那种深沉的爱感动得一塌糊涂。

“没问题。”欧阳希果断地答应下来,“夏柏然,我说过,我会帮你的,那我就一定会帮助你。”他说道。

“谢谢你。”夏柏然由衷地说。

放下电话,夏柏然的心裏算是稍稍地松了一口气,想到很快会见到梓莘,他那许久被阴霾笼罩的心,似乎才稍微透出了一丝丝的光亮。

窗外,风沙沙地吹过,香樟树的树叶应声而落。

天气渐渐地变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