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正文卷

第五十五章

试剑大会第二日, 比试依旧十分激烈。

叶紫宸和孟祯要与其他十几名通过第二轮比试的年轻弟子一一对战,最终决出一名胜出者,与上一届的胜者争夺最终魁首。

赫连雪坐在校场边上看比试, 据她前一日的观察, 叶紫宸的剑道相当不错, 进入最终决战, 应该没问题。

至于上一届的胜者,听说是淮阳宗弟子宋景澜。叶紫宸上一次就是输给他,只拿到第二名。

不知三年过去,如今的叶紫宸是否能赢过他?

经过第二轮对决之后的胜出者果然都很厉害,每一场比试都需要更多的时间, 擂台上的战况也越发激烈。

赫连雪看了一会儿, 目光转向太微宗那边,悄悄打量着。

太微宗的宗主宁江年事不算太高,但是已经有了好几任夫人, 且儿女众多。不知道戚南行口中的那个“宁文雪”,会不会是他的女儿?

赫连雪眼神不错, 瞧着太微宗那边的几位年轻姑娘都挺漂亮,梅兰竹菊, 各有风姿,只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怎么了?”

赫连雪打量着宋景澜,只见他是个长相俊美,气质利落的小郎君,皮肤白净,眼神明澈,倒像是个心思纯正的。

擂台上方轮到孟桢出场,对战的正是青云宗首徒刘巍。

“宁文雪?”柴良思虑半晌,摇头道, “不曾听说。”

“掌教大人。”她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旁边的柴良, 低声问,“太微宗那边, 是不是有个女修叫宁文雪?”

要是魔域也能有像他们这样的后辈就好了。

两人登上擂台之后,整个校场都安静了几分,一眼不眨地盯着这最后一场巅峰对决。

“没事,就随便问问。”赫连雪也不过是无聊, 有点好奇罢了。

叶紫宸再接再厉,又战胜另一名苍海阁弟子,最终成为第三轮比试的获胜者,可与上一届的胜者宋景澜对战。

不过紧接着,叶紫宸上台之后就将刘巍狠狠地教训了回去。

宋景澜输了之后,倒是也不挂脸,走过去扶了一把差点掉下台去的叶紫宸,拱手说了一句佩服。

只见那擂台上剑气交接,青光大盛,两人你来我往,腾挪翻跃,黑衣白裙翩若飞鸿,打得十分精彩又漂亮,连周围其他门派都忍不住站起来鼓掌。

经过三年沉淀,叶紫宸的剑法已是今非昔比,沉稳扎实,厚积薄发,具有真正的大家风范。刘巍在她面前根本不够看的,拼尽全力狼狈躲避,最终还是被打得长剑离手,跌下擂台。

戚南行都那么大岁数了,有个把喜欢的女修,也没什么稀奇的。

白泠泠咬牙切齿地在下面给孟桢加油,让他把刘巍打得满地找牙。

赫连雪暗自感叹着,仙门能有他们这样优秀的弟子,也是后继有人了。

脑海里冒出这个念头之后,赫连雪突然一个激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

结果刘巍还是挺有些本事的,一把长剑使得密不透风,百十招过后,将孟桢击败。

两人开打之后,宋景澜以守为主,竟是先让了叶紫宸几分。后来他发现叶紫宸剑术早已今非昔比,并不需要他相让,这才开始尽全力。

天剑宗弟子们纷纷高兴地跳起来,啪啪鼓掌。

最终满场轰鸣的喝彩声中,叶紫宸以一招之差,险胜宋景澜。

难道是跟戚南行待久了,被仙门的那些清规戒律洗脑了?

他们魔族崇尚的明明是至高无上的绝对力量,无论那力量是如何得来。

和仙族日积月累地苦修自身不同,魔族的进阶大多靠掠夺和杀戮。

纵然魔族也可以像仙族那样修炼自身获得进阶,但是那样太慢了。魔族的心法可以使他们直接吸纳别人的修为为己用,杀人夺宝,弱肉强食,每一个强大的魔族脚下都踏着血流成河的累累白骨。

也许这就是他们魔族被六界正道所不容的原因吧。

赫连雪看着天剑宗那些弟子们兴高采烈地将叶紫宸围在中央,为她取得的胜利欢欣不已……看着整个校场上那些苦修的仙族同台竞技、比拼剑道,穷极一生去提升自身修为,以微薄之力积少成多、聚沙成塔,仰观宇宙,俯瞰天地,究极大道长生的奥义。

那好像是一种明知不可而为之的执着,以及不甘于平凡、不屈从于命运的决心和勇气。

赫连雪默默思虑着,第一次忍不住怀疑,他们魔族的修炼方式,会不会是错的?

她正沉思的时候,前方高台之上,风清门掌门林樾又开始运着内力,中气十足地大声道:“有幸迎得诸位道友齐聚一堂,风清门荣幸之至,略备薄宴,还请诸位多留几日,看看我们风清关外的塞上风光。”

“此次恰逢地底异动,大约是每十年现身一次的蜃怪已经醒来,镇压蜃怪的天罗殿也即将现世。”林樾声音颇有些激动,“林某在此,有幸相邀诸位道友一同前去斩杀蜃怪,寻宝天罗殿,不知诸位道友可愿同去?”

众人闻言纷纷惊讶起来,整个校场上一片喧腾。

传说中的天罗殿乃千年前的九百九十九位天罗刹一同献祭而成,用以镇压地底的蜃怪带来的狂风暴沙和地裂山动。

随着千百年来的镇压和消磨,地底的蜃怪越来越弱,只能每十年醒来一次,在大漠里翻腾一会儿,然后被天罗殿再次压入地心,不得作怪。

传说中那天罗殿里遍地都是天罗刹们留下的灵宝,只要能拿走,便是神明的馈赠。所以许多修道之人顶风冒沙深入大漠寻找天罗殿的下落,可惜从未有人真正见过。

如今这传说中的天罗殿当真要现世,哪个修道之人能不想要那些灵宝,能不心动?

一时间群情激动,热闹掀天,每个门派都纷纷呼应着要一同前去。

包括柴良和叶紫宸他们,同样兴奋不已,迫不及待想去瞻仰一番那传说中的神迹。

赫连雪与戚南行对视一眼便知道,来了。

云无疚设的圈套肯定就在其中。

“要去吗?”赫连雪在心里问他。

戚南行朝她点了点头:“就算你不去,他们也会想方设法逼你去。这次不行还有下次,躲不过。”

赫连雪也是这么想的:“那就去吧,看看他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

而且她也是真的很想去看天罗殿,看看那里面的风曦太子坐化的金身,看一看她的父亲究竟是什么样子。

眼看着各门各派的道友们纷纷响应,都要一同前去,林掌门大喜过望,连忙安排人手带领诸位道友们前去享用丰盛的筵席,进一步商谈进大漠的各项计划。

两日后,仙门各派齐聚清风关,站在城门前清点人手,准备行囊。

大漠里面炎热干燥且风沙巨大,最紧需的物品便是食物、清水与沙帐,尤其是那些没有辟谷的年轻弟子,若是没有食物和清水补给,恐怕会十分难熬。

赫连雪不怕饥渴也不怕风沙,第一次觉得当个灵体也不错。

很快队伍开始行进,每两个门派走在一起,以为照应。

由于蜃怪在厚厚的黄沙底下活动,只有靠近地面才能感觉到地底的异动,所以他们都没有御剑飞行。

叶紫宸刚刚拿下试剑大会的头筹,天剑宗自然被安排到最前方,与清风门一起打头阵。

紧随其后的是青云宗与山海阁,云无疚和周棯的目光时不时便落在赫连雪身上。

显然,她已经被包围了。

戚南行临出发前,刚刚给赫连雪喝了一滴血,至少能保她一日无事。

“你在我后面,务必跟紧了,其他什么都不要管。”戚南行在心里叮嘱赫连雪。

赫连雪盯着他的背影,高大挺拔,渊渟岳峙,十分可靠的样子。

如果没有前世那些血海深仇,他们大概能成为朋友吧……如果他愿意的话。

“大师姐,你渴不渴?我带了桂花蜜水,你要不要喝一点?”白泠泠殷勤地跟在叶紫宸旁边,鞍前马后地伺候着。自从她大师姐打败那青云宗的刘巍之后,她简直比自己夺了头名还得意。

叶紫宸喝了一口她带的蜜水,问旁边的柴良:“师父,那蜃怪在哪儿呢,怎么还不出现?”

好不容易有个争气的徒弟拿下试剑大会头筹,柴良怎么看她怎么顺眼,笑眯眯道:“你别急,等那蜃怪出来了,让宗主抓来给你看看。”

他这话说的,仿佛那蜃怪不过是什么蛇虫鼠蚁一般,随便就能手到擒来。

刘巍在后面嘁了一声,小声嘀咕着“吹牛不打草稿”之类的。

白泠泠回头不屑地白他一眼,鄙薄的表情神灵活现。

刘巍这次输了比试,只拿到试剑大会第四名,在云无疚面前也很没脸,所以也不敢造次。哪怕他被白泠泠气得咬牙,也不敢发作,只能忍着。

一行人边走边聊,边看风光,累了就吃点喝点,歇息一会儿,不知不觉就走了一日。

前方的苍茫大漠黄沙漫天,连绵起伏的沙丘十分辽阔又壮美,风清门林掌门依旧兴致勃勃地跟众人介绍着周边的景致,哪里有绿洲,哪里有沙堡,蜃怪曾经出现在什么地方,它来的时候有多可怕,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赫连雪一边听着一边打量他,瞧着林掌门那意气风发的样子,仿佛当真是打算带领众人去斩杀蜃怪一样。

难道他并非是要设局杀她?难道他并不知道云无疚与那个黑衣人的阴谋?

不知道黑衣人有没有潜伏在周围,是不是在暗中窥视着她,赫连雪隐隐有些不安,加快步伐跟到戚南行身后,尽可能离他近一点。

赫连雪在心里跟戚南行说了她的猜测,戚南行也是同样认为,他正要说什么,忽然脚下猛地一阵剧烈震动,流沙簌簌向下陷落。

“蜃怪来了!小心!”四周有人惊呼出声。

戚南行一把抓住赫连雪,一边给其他弟子下结界,然而脚下流沙不停陷落,再待下去,只怕整个人都会被黄沙吞没。

“快跑!”柴良急声大呼,拉着叶紫宸和白泠泠挣扎着爬出沙坑。

一群人飞速向前跑着,整个天际都暗下来,宛如黑夜般,辨不清东西南北。只是他们虽然跑得很快,后面袭来的飓风更快,漫天飞沙走石,狂风大作,吹得人睁不开眼睛,一张口就灌了满嘴沙子。

戚南行紧紧攥住赫连雪的手,撑开一道无形的结界,将刚猛的烈风阻隔在外面。

眼看着孟祯那几个男弟子快要被风沙掩埋了,戚南行又连忙施救,然而还不等他结起手印,忽然一股巨大的冲力从地底喷出,将所有人裹挟上天,淹没在铺天盖地的风沙之中。

漫天黄沙遮天蔽日,烈风犹如冰刀一般刮割在身周,风里还裹挟着大量的沙粒,重重砸落在每个人的脸上身上,简直犹如一场酷刑。

赫连雪被狂风吹得天旋地转,沉甸甸的沙土劈头盖脸地砸过来,她睁不开眼也无法呼吸,感觉胸腔快要憋爆了。

耳边想起戚南行焦急的大喊声,她想朝他的方向奔去,却被一股剧烈的狂风裹挟着重重摔落到地上,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晕死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怕的风暴终于过去,昏黄的天空和整个沙漠连接在一起,一片混沌。

赫连雪被埋在沙堆里,慢慢睁开眼睛,满眼满嘴都是沙子。

她挣扎着从沙堆里爬出来,记忆慢慢回笼,只见暗沉沉的天幕下,空旷的沙漠一片死寂,四周一个人影都不见了。

“戚南行?”她在心里大喊,“你在哪?”

他们被风沙吹散了,不过戚南行倒是回应得很快:“我能感应到你的位置,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