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课程就到这里为止吧, 吃完午饭休息下，下午再继续。”男老师将课本合上。
看着面前认真聪慧的学生，男老师有非凡的成就感。
一开始听说要用一个假期去深学习一门课程, 他还以为是在开玩笑。
教到现在, 真切的感受到了学习天才是存在的。
任何他教导的内容，楚忆归都能很快学会并且融会贯通，到现在甚至教授的超出了原定的课程范围内知识。
“老师的大学马上要开学了吧？”楚忆归说。
“是啊，很快就要开学了, 又要忙碌起来咯，你也快开学了吧, 对你来说上课应该很无聊吧？”男老师很清楚现在学校的课程对楚忆归而言只是在消磨时间。
楚忆归微笑回应：“上学是很重要的过程。”
男老师坐在了楚忆归的面前, 问道：“你暑假基本都在学习了，没有想过和朋友一起出去玩点什么吗？最后几天了, 也得放松放松吧。”
“没关系，只要上学后能和大家见面的时间有很多。”楚忆归说道。
“你的朋友也没有找你吗？”男老师试图和楚忆归讨论一些私事，今天很难得的楚忆归居然愿意和他讨论学习之外的事。
“偶尔有联系。”楚忆归回答，又转移了话题，“老师预计的课程应该已经教导完毕了吧？”
“是啊，早就结束了，现在在教你的都是额外的内容, 你是一个很聪明的学生，有多教导你的价值。”男老师对楚忆归的能力非常的肯定。
“谢谢老师一直以来的教导，我开学后, 没办法再得到老师的悉心授课了。”楚忆归用惋惜的语气, 感慨的说道。
男老师表情突然一僵, 立刻说道：“没关系, 我还有很多可以教你的, 只要周末来……”
“可是老师也需要私人时间不是吗？一直这么辛苦也会疲惫的。”楚忆归浅笑着回应。
“没关系，我现在也是在钻研学习的过程中，给你教授课程对我而言也是进步的方法。”男老师突然想起了他被聘请来教授课业的时间，仅仅就只有这一个假期。
他来这里教授可不只是为了教导一个优秀的学生，真正的上流楚家，能搭上一点关系都是有好处的。
他也一直都在和周围的人打好关系，甚至对任何人都礼遇有加，即便见到楚家的两位掌权人的次数屈指可数。
“学习是需要耐心的长久过程，太着急反而不好。”楚忆归的手放在了厚重的书本上，“需要学习的也不仅仅是一种，而是更丰富的知识。”
楚忆归说话的时候，对男老师也没有半点不尊敬的意思，却是柔和的拒绝着。
“对同一门学科多家钻研，会比杂而不精要强，你很有天赋，很适合钻研。”男老师试图劝说楚忆归，他不希望舍弃一个有前途的学生，也不希望没有再接触楚家的机会。
楚忆归偏着头，墨色的瞳孔中是对未来的思虑：“未来要做什么，其实我不太清楚，所以趁着现在还有时间，尽可能多接触一些我不懂的东西，这样在未来需要做出选择的时候，更能取舍。”
优秀、出色，但是同样对未来也抱着迷惘，努力的在思考和试错过程中的学生形象，在男老师的面前展开来。
男老师想要劝说，可他没有资格去要求楚家的孩子未来的走向，如果他干涉太多，引起了反感就不好了。
更何况，虽然楚忆归非常的好说话，可他决定的事情很难动摇。
比如他现在暗示了想继续担任楚忆归的老师，可楚忆归很明显是在拒绝。
“你真的很有天赋，忆归，我很喜欢你这样的学生，如果以后觉得有兴趣，那就给我打电话吧，我会竭尽全力教导你的，甚至如果你想来我在的大学，我也可以为你引荐。”
最终男老师只能退而求其次。
“谢谢老师。”楚忆归温和有礼的微笑，是任何一个老师心目中的优秀学生模板。
“如果你对别的什么学科也有兴趣，也不妨来找我，我可以给你推荐不错的导师。”男老师说。
“好的，一直以来都麻烦您了，最后几天我会很珍惜听您的课程的时间。”
男老师虽然失望，可在这样一个优秀又谦虚的学生的敬重之下，为人师的喜悦被激发。
虽然偶尔会觉得楚忆归完美到死板，尊敬却不热络。
男老师很确定，以楚忆归的人品，虽然不至于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但是未来也不会形同陌路，断了联系。
有了这一层想法，合同终止也只是有些可惜。
午餐时间老师和楚家的餐厅是分开的，男老师会和楚忆归一起用餐，午休时间男老师则被安排在单独的休息室。
楚忆归单独坐在卧室阳台边上，中午的温度很高，即便是在阴影处也很燥热。
楚忆归垂眸看着别墅大门的方向，天气的温度让他即便是坐在这里就已经出了汗，很不舒适。
抿了一口凉茶，清凉苦涩后淡淡的回甘并没有特别解暑的效果。
不再感兴趣的放下了凉茶，楚忆归再一次看向他一直注视的地方。
不久后，就看到了万秋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内。
万秋骑着三轮车，挂着手机，带着手环，还扣了一顶遮阳帽，应该是管家的杰作。
楚忆归看着万秋骑着三轮车的背影，直到消失。
凉茶逐渐的热了，可在凉茶旁边，只剩空无一人的藤椅。
正午两三点的时间，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
可这对万秋来说其实不算什么。
他习惯在各种温度下的外面到处跑，无论是汗水透湿了后背，还是冷风灌进裤腿，对万秋而言都不重要。
在空调房里，享受着适宜的温度，万秋也没有特别注意过。
万秋已经熟悉家里的道路，踩着三轮车向着大门的方向骑去。
楚忆归说，妈妈会在三点左右到家，他可以去迎接妈妈。
带着会让妈妈高兴的东西。
让妈妈高兴的事，对万秋来说就是需要做的事。
管家还给万秋带了一个小水壶，里面装满了冰凉的甜绿豆汤，他放在了三轮车的车斗里。
骑到大门口的时间并不长，万秋将三轮车停在了树荫下，树荫下比起阳光下要凉快的多了。
万秋提着小水壶，颜色非常鲜亮的大红色的小水壶看上去很漂亮，小水壶上还印着楚章的帅气照片。
等待的时间，万秋又去看路边的花朵。
坐在道路旁的石台阶上仰望天空。
他又看向大门。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自己出过大门了，家里好大，大到好像不用出门，什么都有。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做过什么了。
可是即便什么都不做，也没有人会责怪他。
万秋看着自己依旧不那么好看的双腿，也没有在增加淤青了。
和楚忆归说的一样。
万秋发着呆，脑海中转悠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偶尔是妈妈波浪一般的漂亮长发，一会儿是和楚忆归牵着自己的手，又或者是楚章各种各样的帅气照片。
全都是高兴的事。
直到有了车辆的声音靠近大门，万秋立刻站起身来，抱着小水壶，眼巴巴的看着大门的铁栅栏外。
车停下来的时候，铁门刚刚好打开一些。
万秋从铁门的栅栏缝隙中探出头去看，从车后座突然下来了穿着水蓝色长裙的女人，太阳耀眼到将女人照耀的透明。
栅栏的开门声，伴随着一声声急促的高跟鞋的声音，万秋突然就被拥入了一个还未散去空调的凉意的怀抱。
“宝贝！妈妈回来了！快让妈妈抱抱呜呜呜，这么热的天宝贝怎么在这里等着啊。”
万秋闻着有些不太一样的香水的味道，并不熟悉，杨潇雨如同波浪一般的头发也被盘在脑后，万秋握不到。
但是被抱在杨潇雨的怀中，万秋感觉很安全。
即便熟悉了等待，可能迎接到妈妈的每一次，万秋都是极其珍惜的。
“宝贝让妈妈看看，这几天过的怎么样啊？妈妈可是想死你了呢？每天晚上打电话都不够！”杨潇雨捧着万秋的脸颊，四处看看。
“我……”万秋微微抬眸，小心的观察杨潇雨。
杨潇雨满满的‘高兴’如同绽开到极致的多色牡丹，一朵朵的绽放又不凋谢。
“嗯？怎么了宝贝？”杨潇雨似乎是察觉到万秋似乎有什么想说的，这小小的主动立刻让杨潇雨屏住了呼吸，期待着。
万秋抓起挂在脖子上的手机，在手机上找到了自己拍摄的那张照片。
杨潇雨疑惑的低头，去看照片。
大概是因为在室外的缘故，阳光明亮的让手机显得不那么清晰，杨潇雨用手挡了阳光，仔细的看才能看得清楚。
是一个体重秤的照片。
杨潇雨看着体重秤上的数字，眨了眨眼。
“我们宝贝长胖了两公斤！”杨潇雨声线上扬，毫不掩饰喜悦。
即便胖的不多，但是也是胖了啊！
况且万秋在给她看这张照片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琢磨着她的表情，带着期待的小目光。
作为母亲的心简直是被自己的孩子小手捧住了，可爱到激动。
“怎么办啊，我们家宝贝长胖了呢，要庆祝一下才好啊，今天晚上让厨师给我们宝贝加一份水果慕斯好不好啊？”
万秋被杨潇雨‘高兴’的揉捏，抿着嘴任由杨潇雨动作。
只是同样的万秋也察觉到了一道陌生的目光，万秋仰着头看了过去。
那是从车上下来的另外一个女人。
女人身高不高，身材中等，样貌清秀，头发一丝不苟的盘在脑后，一身简单的休闲小西装，让她看上去不至于太过严肃，又不会太过放松。
女人在看着他。
女人似乎察觉到万秋在看她了，立刻对着万秋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万秋没有在女人身上看到很明显的暗示，可万秋分明觉得她是希望自己回应的。
察觉到万秋的目光，杨潇雨对一旁的女人摆了摆手：“宝贝来认识一下，这是燕华，是妈妈的朋友。”
妈妈的朋友？
万秋看着那陌生的女人，有意识的探究着在杨潇雨和燕华之间的氛围，可是这好像又是另外一种朋友了。
朋友，可以有如此多的表现的吗？
万秋点点头，礼貌的说道：“您好。”
“我们先回家吧宝贝，外面太热了。”仅仅是站了这么一会儿杨潇雨就能感觉到燥热，简直不敢想象万秋怎么在这里等着的，又等了多久。
然而杨潇雨的话音刚落，万秋将手中的小水壶举了起来，端在杨潇雨的面前。
杨潇雨低头看着那印着楚章照片的颜色非常鲜艳的水壶，问道：“为什么要给妈妈？这是我们宝贝的东西。”
万秋眨了眨眼睛，低头看水壶，眼神茫然，似乎是没想到这是给自己的。
杨潇雨大概能猜到这是厨师给万秋准备的出来接她的时候喝的水，只是没想到被万秋错认为是给她的了。
万秋收回了手，抱着小水壶，也没有打开喝的打算。
燕华一直在一旁微笑着，安静的观察着万秋。
杨潇雨很高兴。
万秋知道杨潇雨很高兴，他总是会看着高兴的妈妈，连眨眼都不舍得。
万秋大部分的时间都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杨潇雨的身上，可是也注意到燕华一直都在观察他。
“宝贝，妈妈离开家里这么久，有没有想妈妈啊？”杨潇雨将万秋抱到沙发上，上下打量着万秋。
万秋瞪圆了眼睛，对着杨潇雨点头。
“妈妈也超级想念我们家宝贝。”杨潇雨揉了揉万秋的头发，“妈妈会在家里住一段时间陪着我们宝贝的。”
万秋点头，眼中的依赖几乎要化为实质。
杨潇雨离开家里的时间，对万秋来说并不是很长的时间。
比起曾经一消失就消失了很久的宁海和宁巧珍，这一点点时间万秋一点都不觉得焦躁。
即便不知道杨潇雨去了哪里，可在家里时时刻刻都有家人，让万秋非常的安心。
只要杨潇雨在家里，万秋一般都会在杨潇雨的附近。
即便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杨潇雨这一次回来，带了很多给万秋的小礼物，万秋不知道都是什么，却知道满眼都是亮晶晶的东西。
当一个漂亮的小樱桃卡子卡起了万秋一边略长的发丝，万秋见到杨潇雨高兴的花花，不断的绽开着。
“我们家宝贝只要是看着就会觉得很治愈，对吧？”杨潇雨对一旁一直微笑着看着这边的燕华问道。
“是啊，是个很可爱的孩子。”燕华对万秋微笑，和善又亲切。
“宝贝。”杨潇雨靠在万秋的耳边，手指指着燕华，说，“妈妈的朋友会对万秋很好的，万秋要相信她哦。”
万秋看着陌生的，一直都只是微笑着的燕华，迷惘的点点头。
即便是全然陌生的人，只要妈妈说了，万秋就一定会信任。
万秋并不擅长主动说话，也不擅长主动做任何事，可万秋却能清晰的感觉到燕华始终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可燕华自始至终都没有问出一个问题。
白管家在杨潇雨的身边，给杨潇雨泡了一杯茶水。
杨潇雨很清楚这段时间万秋在家里的状况，每天白管家都会给她汇报。
“万秋的三轮车还放在门口，你让人去骑回来。”杨潇雨说道，白管家应了，然而杨潇雨想到了什么，问万秋，“宝贝是怎么想到要去接我的？”
“弟弟说，妈妈会回来。”万秋十分实诚的回答道。
“是吗？”果然不是万秋自己想到的主动去做的事，杨潇雨掩去小小的失落。
“那万秋去接妈妈的时候，开心吗？”一直在旁边偶尔会应声，却没有主动说话的燕华，突然插入了话题之中。
万秋愣了一下，望着燕华，短暂的沉默。
而燕华似乎并不在意万秋的迟钝，她的笑容带着鼓励，鼓励着万秋自信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可对待完全陌生的，还不能理解的燕华，万秋无法去揣测对方的想法。
或许他可以从妈妈的表情上，获得自己应该回答的话。
“万秋在看到妈妈的时候，不是很高兴吗？”然而燕华却在万秋即将转移目光的时候，再一次用声音吸引了万秋的注意力。
而这一次，大概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的话语。
“嗯。”万秋应了。
燕华露出几分笑意，肯定万秋的回答。
“小少爷只是提示了一下。”白管家在一旁补充道，“在早上的时候三少爷主动称体重，并且去接夫人的时候，一直都很兴奋。”
杨潇雨有些意外：“有录像吗？”
“监控的话，大概可以看到吧。”白管家也没想到杨潇雨居然想直接看录像。
“对，监控。”杨潇雨想了想，“让监控室给我做个宝贝有趣监控剪辑，直接发我手机。”
白管家露出了几分笑意：“好的，夫人。”
万秋无意识的抓住了杨潇雨的衣角，他在观察燕华，对这个陌生的，一直都在注意他的女人，也抱有着疑惑的心情。
燕华一个下午都在这里，虽然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和杨潇雨说话，可万秋总能察觉到燕华的目光，她似乎总是会突然看他。
“妈妈要去打个电话。”突然在谈话的过程中，万秋听到杨潇雨捏了捏他的脸颊，对他说道，“宝贝在这里等一会儿妈妈好不好？”
“嗯。”万秋点头。
杨潇雨离开了，踩着万秋熟悉的步伐的声音。
万秋也没有错过在杨潇雨离开前，和燕华短暂的对视。
最终在客厅中，只剩下了万秋和燕华。
燕华偶尔会问万秋一些问题，而万秋只是观察着，却不作出回答。
不是不想回答，而是回答不了。
燕华没有给出任何想要的答案的提示。
模糊的，仿佛万秋在注视着一团浓烈的烟雾，他不知道烟雾的后面真正隐藏的是什么。
而万秋对一切不能肯定回答的事，都保持着安静。
“你的妈妈打电话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我们要不要来做点什么呢？”突然只剩下万秋和燕华的客厅中，燕华说道。
燕华从她随身携带的包裹中，取出了一个巨大雪白的画纸，以及一些颜色各异的彩笔放在了万秋的面前。
“我带了彩笔，要不要试试画画？”
是彩笔。
万秋看着那些漂漂亮亮的彩色笔，一直都对鲜艳的颜色感兴趣的万秋的眼神一直被彩色的笔所吸引着。
“喜欢吗？这些都可以送给你。”燕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万秋抬眸。
万秋知道，燕华想让他画画。
可看着雪白的纸张，万秋却不知道燕华到底想让他画什么。
“找一个你喜欢的颜色？”燕华的手指定格在桌面上，在她的手指边是那些漂亮的彩笔，可是如此多数量的彩笔，万秋却根本无从选择。
万秋试图去捕捉燕华的暗示，却发现燕华的眼神一直定格在他的身上，对彩笔没有半分关注。
万秋不知道燕华想让她拿走什么颜色。
所以万秋任何一支彩笔都不会拿。
两个人中间的气氛怪异的沉默了起来。
“没有想画的东西吗？”
燕华在片刻之后，将其中红色的彩笔拿起来给了万秋，万秋乖巧的接了过来。
“万秋想用红色的笔画什么？你能想到什么吗？”
然而万秋再一次沉默了。
没有任何目的的交流，让万秋焦躁。
想做什么？
她想要让他做什么？
他要画画吗？
她在问自己什么？
万秋得不到表情的暗示，只能试探着用语言去询问：“画什么？”
万秋的声音中都是颤音，丝毫没能掩饰住他的不安，握住画笔的手已经开始出汗。
可燕华却没有回应他，她沉默着，微笑着。
无法对燕华做出回应，越发的急躁的自己做不到的焦躁逐渐的化为了恐惧。
万秋仿佛坐在沙漏中，只能看着不断落下的彩色的砂砾带走了时间，压在了他的身上，淹没了他的身体。
万秋握住彩笔的手不住的收紧，骨节泛白。
万秋的眼神漂浮，越发的沉默，甚至开始逐渐无法好好观察燕华，鲜艳的红色彩笔像是燃烧了起来，绕着他的指尖，窜入他的大脑。
突然，钥匙掉落到桌面上的清脆响声，打断了万秋的无法抑制的纷乱的思维，他手中握住的画笔被抽走。
万秋迷惘的看着已经空落落的手。
燕华浅笑着，带着安抚性质，对万秋说：“万秋，你的妈妈回来了。”
万秋这一瞬间就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他立刻看向杨潇雨。
所有的焦躁都被忘在了脑后，眼中只剩下了杨潇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