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叛徒
【现阶段的人类的历史是一条长河, 河水向前流淌，大多数时候平静平庸平凡，偶尔会因为撞上突起的石块而改变方向, 或者遇到陡坡瞬间加速, 溅起大的或小的浪花。
这些不同寻常的时刻令人激动，但是几乎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时间里，河水都是寂静且毫无波澜的。
能够改变历史的戏剧性时刻，在水面之上爆发，却在水面之下漫长无声地酝酿。创造历史的是少数人, 而组成历史的, 则是所有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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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轮机师拍拍左辰的背：“很快就会有人发现监控系统出了故障, 没时间叙旧, 你快点离开！”
左辰：“爷爷，我好想您！上次您放我走之后，他们没有为难您吧？”
老轮机师推着他往外走：“没有, 那些小子还懂得尊老。”
左辰放下心来, 问道：“您知道我的队友都在哪儿吗？”
老轮机师：“我把牢房门全都打开了, 如果他们不傻, 肯定已经跑出来了。”他握着长扳手, 又生气又无奈道, “你这个兔崽子！明知道墨森不会放过你，还回来干什么？！”
左辰边走边解释道：“对不起爷爷, 一言难尽……总结起来就是我最好的朋友被杜……”他想起老人也姓杜兰特，再叫杜兰特，恐怕会误伤无辜, “墨森·杜兰特杀了，我要给他报仇……”
“什么！”左辰急忙问道，“那艘飞船呢？”
谢珀懊恼道：“如果不是为了救我，哥哥姐姐也不会受伤，也不会被抓住……”
狼头那边传来脚步声，左辰不由分说半蹲下丨身，将老人拽到自己背上，招呼队友：“快走！”
老轮机师再次斩钉截铁地拒绝：“我不会跟你们走的！”
左辰给他形容了一下西曼中尉的特征，他想了想说道：“是被墨森带回来的那个人？今天下午我在飞船港看到他被带上了一艘飞船。”
两人快步走过狼头下方的拐弯处，远远便看见前面互相搀扶的几人。
左辰：“您跟我们一起走！”四年前，老人借星舰给他们逃走，这次又冒险把他们放出来，他怕老人会被杜兰特问责。
老人：“西曼中尉？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我在监控室看到这层监牢里只有你们。”
谢珀重重地点头，然后问道：“刚才牢房突然打开，我们出来的时候一个士兵都没看到，发生了什么事？”
他只知道老人姓杜兰特，猜测八成是杜兰特家族的旁系亲属，并不知道老人的真实身份。
他的眼神看向前方笔直的通道, 尽头是一颗硕大的狼头，经历了数万年的时间，依旧栩栩如生，让人不寒而栗：“而且我离开后的几年里游历了很多星球和星系，愈发觉得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爷爷，我见了，也认识了很多人，有穷人有富人，有平民百姓也有贵族，他们人种不同，文化、性格、地位也不同，但是他们都只是想平安地度过一生，并没有想要成为什么‘规则的制定者’。”
队友们只是见过这位老人，知道他是左辰的老师、朋友，但几乎没有说过话，现在得知这次又是他帮了小队，纷纷对他表示感谢。
但是老人这么多年来一直做又累又苦的轮机室工作，和工程师、底层士兵同吃同住，即使是贵族，也不是有地位的贵族，万一墨森·杜兰特一时起了杀心，那他肯定会自责一辈子。
被搀扶的是努扎和伊佐，他俩一个小腿骨折，手臂骨折，一个断了三根肋骨，短短几天的时间，又是在牢房里，得不到医治肯定无法好转。
“海雯！莱戈！路马！”左辰小跑着追上去。
左辰：“是爷爷放我们出来的。”
左辰打定了主意，一直紧紧箍着老人的腿，不放他下来，转开话题道：“爷爷，您知道西曼中尉在哪儿吗？”
左辰揉了揉他的头发，看着他脸上还没有退下去的淤青红肿说道：“胡说什么，咱们是亲人，如果是我们遇上事情，你也会奋不顾身的，对不对？”
一行人往飞船港的方向前进，老轮机师挣扎道：“你放我下来！你不懂，他们不会伤害我的！”
虽然他前言不搭后语，但是老轮机师叹了口气道：“狗屁的‘规则制定者’！哎，你没有错，小左辰。相反，如果杜兰特家族不存在，偏航星系应该会更安宁平静！”
老人不以为然地偏过头去，摆了摆手：“不用谢，赶紧走吧，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们，记住以后好好活着，离杜兰特远点！”
老人：“下午的时候已经开走了。”
其他人并不知道西曼中尉在这里的事，更不知道西曼中尉将会被送到奇拉星坦托军团驻军那里做伪证，不明所以地看左辰突然加速，不要命了似的往飞船港跑。
飞船港大门紧闭，老轮机师输入密码，大门刷地一声向两侧打开。
墨森·杜兰特和索尔德·杜兰特站在门后，身后是数十全副武装的帕尼什精英军团士兵。
“有时候我不得不佩服你，”墨森·杜兰特看着左辰说道，“左辰，你总能出乎我的意料。”
“……”
他对着老轮机师说：“请您进来，我担心一会儿打起来误伤了您，祖父。”
左辰很惊讶，他没想到总是满身油污、事事亲力亲为，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知识全部传授给他的老人，竟然是作为边防军统领战功赫赫的蒂姆·杜兰特。
老轮机师怒目而视，挥着长扳手喊道：“不要这么叫我！我没有你这样的孙辈！”
统领：“您上次放走犯人，我念在您是我的长辈的份上没有跟您计较，这次又来？如果不是我留了个心眼，又让这小子逃走了！哈哈！不过我到底是您的孙子，咱们俩看人的眼光都如此相似！”
老轮机师无力道：“既然你也欣赏这孩子，就放他走……”
墨森·杜兰特低头摘掉手套，旋即抬头看着左辰的眼睛说道：“我不能放他走，他已经知道了我的计划。”
老轮机师大步走了进去，跟他面对面站着：“你的什么狗屁计划！墨森，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忘了吗？小时候，你父亲带你去打猎，你会偷偷放走你父亲的猎物，那个善良的孩子哪儿去了？”
墨森·杜兰特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他是祖父带大的，父亲、伯父和叔父都沉迷于打猎和军事，他跟着祖父耳濡目染，很小的时候就对军事和武力有自己的见解。
“祖父，后来我才明白，猎物之所以是猎物，只能怪它们自己……我放掉它们，它们还是被人类愚弄猎杀的猎物，这是事实……除非它们吃掉猎人，否则这个地位无法改变。还是那句话，只有成为‘规则的制定者’，才能跳脱出被猎杀被压迫的处境。”
左辰看到老轮机师背在身后的手打了个手势，都是帕尼什军团出身，他一眼就明白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
【做好准备，伺机行动。】
“杜兰特家什么时候需要用规则和权力来武装自己了？你的骄傲呢！我可没教你成为一个阴险狡诈尔虞我诈的人。”
墨森·杜兰特：“祖父，我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孩子了，而且，阴险狡诈？试问现在帝国内还有哪个家族光明磊落？”
老轮机师：“玄家。”
提到玄家，墨森·杜兰特愣了一下，眼神顿时变得冷酷且愤怒：“玄家？占据着坦托军团和皇家无条件的信任，他们拥有最大的权力，用得着尔虞我诈？”
老轮机师叹了口气。
突然往前跨了一步。
他活了好几个世纪，已经垂垂老矣，肌肉萎缩、脊椎弯曲，身体缩小了许多，再也不是原来那个魁梧高大的将军了。但此刻他拼尽了全力，仿佛一瞬间回到了最鼎盛的壮年时期。
墨森·杜兰特没有想到，自己的祖父会突然暴起冲上来，用匕丨首抵住了他的喉咙。
“……”士兵们端着枪不知如何是好。
“左辰，你们走！”
老轮机师手中的匕丨首是他用来割履带、撬罩子的，很是锋利，而且上面有一层油污，都是些含锡化物、多氯联苯、□□的油类，进入血液会使人迅速中毒。
墨森·杜兰特胸口紧张地起伏，说道：“祖父，您是杜兰特家的英雄和传奇，怎么能做出背叛家族的事来？”
老人嗤笑道：“背叛家族？你、还有索尔德，你们才是背叛家族的人！”
他手上紧了紧，喊道：“我说了，让他们走！”
匕丨首冰凉的触感从要害上的皮肤传递过来，墨森·杜兰特叹了口气，命令道：“都让开！”
斯特里特架着伊佐，谢珀和海雯架着努扎，路马和莱戈在两侧护着他们往前走。
士兵们让出一条路来，他们登上最近的飞船，谢珀检查了飞船，喊道：“辰哥，没问题！”
左辰朝老人伸出手：“爷爷！您跟我们一起走！”
蒂姆·杜兰特急得跺脚，催促道：“快进去！快滚！”
“爷爷！！”左辰惊呼出声。
老轮机师身后人影一闪，他突然感觉到背心一凉，被人从后面捅了一刀，扎穿了心脏。
他紧咬着牙关回过头去，就看到索尔德眯着眼睛，笑得颧骨高高耸起，说道：“对不起了，曾祖父，我父亲曾告诉过我，对叛徒不能手下留情……”他拔出短刀，刀尖上老轮机师的鲜血滴滴答答落在地面上，“他说，这也是您教导他的。”
事发突然，飞船还没来得及起飞，墨森·杜兰特接住祖父的尸体，虽然感到悲伤，但是马上无情地指着左辰喊道：“不能让他们逃走！一个都不能放过！”
子弹立刻袭向左辰，他离飞船还有段距离，飞身一跃，滚到堆放在一旁的物资箱后面。
金属箱子立刻发出铛铛铛的脆响。正在这时，飞船开启了动力，炮筒转过来，瞄准了门口的帕尼什士兵。
“保护统领大人！”士兵们喊道，纷纷冲着飞船开枪。
墨森·杜兰特退到门外，下了死命令：“无论死活，不能让他们离开坎奇堡！”
索尔德站在他身后，幸灾乐祸得很，他对权力没有多大的兴趣，但是他喜欢看一直颐指气使的叔父吃瘪，也喜欢看到左辰死掉。
左辰在枪林弹雨中闪躲腾挪，用飞船和物资箱作掩护，慢慢靠近飞船。
路马在舱门口，朝他伸手：“快点！”
莱戈、海雯和斯特里特也从船舱中找到武器，精准地攻击想要进入其他飞船的帕尼什士兵。
左辰现在躲的箱子离飞船有十几米的距离，中间没有其他的遮挡物，他深吸口气，弯着腰站起来，后撤半步，随后一个冲刺冲了过去。
有几发子弹几乎是擦着他的身体过去的，作训服破了很多道，他能感觉到灼热的痛感，伤口渗出血来。
他一个滑铲来到舱门下方，此时飞船刚好调整好角度，将舱门转到后面。
路马一把把他拉上来：“欢迎登船，船长！”
谢珀从监控中确认左辰登船，立刻关上了舱门。
左辰在舷窗看到很多士兵登上飞船。
靠近门口的地面上有一摊血迹。
他冷冷地下令：“起飞。走之前给我把这里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