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27剥夺(八)

正文卷

第二十七章 27剥夺(八)

邬阳喉头微涩, 不知是距离太近了些,还是这人分明生气也依然温柔的举动,总觉得心跳快得过分。

她没有抬头:“华琚, 我……”她沉默了许久,最终也没能将这句话说完。

好像除了让他回去, 没什么其他能说的。

华琚眼眸沉沉, 他忍不住将邬阳的手轻轻捏在手心。

“阿阳,你总是不让我在你身边,你总觉得你身边危险, 可是阿阳, 你有没有问过我愿意不愿意?”

华琚的视线过于灼热, 邬阳不敢抬头。

“我们非亲非故, 你从不必为我做这些, 我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还你。”

她何德何能, 能得这样一位少年毫无保留的欢喜。

如此赤忱的感情, 她又如何能回应得起?

华琚心底的钝痛一阵又一阵几乎要将他淹没, 为什么?

为什么阿阳一直要把他推开?是他不够好吗?

华琚手臂的青筋逐渐分明, 他想把邬阳困在身边,想让邬阳永远不要离开他, 也不想再听邬阳说这些伤人的话。

他可能要疯了,在邺都醒来的那一刻,就已经要疯了。

他死不了,于是只能这样活,这样的日子他过了三年。

他脑中无数阴暗的想法闪过, 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极轻极轻地将邬阳轻轻拉入怀里。

邬阳永远是这样的温暖,明明就这样, 就很好了。

邬阳忍不住闭了闭眼,只一瞬便从华琚怀中离开。

华琚面上终于重新展开笑:“好啊好啊。”

后来邬阳遇到华琚时,她只剩下一口气,她也只剩下一口气,两人便依靠着邺珠与邬氏血脉阴阳调和的特性一同活了下来。

邬阳点点头:“既如此,你需得答应我一件事。你神魂不稳,遇到危险时不要什么都不顾冲在我身前。”

债她已经还不清了,不能再欠了。

华琚将空落落的手收回身后 ,指尖微微颤唞。

“你真的不想回去吗?”

不要像上次一样,雷劫都不管不顾地挡。

当时华琚被困三合宗的事情邬阳也有所了解,他身怀邺珠,三合宗图谋他的邺珠便以他父亲为引诱出邺都,在华琚还小时便困在了三合宗内。

为了拿到邺珠,那些人无所不用其极,完全没有将华琚当做人来看,只当做容乃邺珠的容器。

院子里突然响起脚步声,邬阳面色一凝,将华琚拉到身后,两人躲在暗处。

她有仇,华琚自然也有。

说不清道不明, 华琚是她唯一的无解。

“不想。我来这里也有别的事,我找到了当初抓我的人。”

他的手小心翼翼放在邬阳背后地那一刻, 心底一直存在的情绪才有一瞬的消解。

他哪里听得进这些,他只知道这是阿阳第一次答应留他在身边。实在是高兴。

从此便是炼狱的开始,皮肉血液入药研究,生生剖腹找寻邺珠,切割神魂,甚至是直接投入炼丹炉里。

是谢临。

谢临脚步轻快走进房间,与言诗诗攀谈,不一会又有修士进来,谢临很是熟稔,将一瓶丹药放到那修士手里。

那修士便走了出去。

应是言诗诗说过的可能与换灵根相关的丹药。

邬阳捏起隐匿身形的术法,跟随在这修士身后。华琚亦步亦趋跟着。

修士弯弯绕绕走了几道路口,期间还有无数术法,稍有不慎便会迷失,邬阳扯着华琚的袖子仔细避过。

几经转圜,视野乍然宽阔,是一处山洞。

山洞门前没有人守卫,那修士拿出一块令牌,山洞前的结界便出现一人宽的位置容他进入。

待人进入后,邬阳前去查看,是几乎能阻挡炼虚期的结界,若是她本体前来,也是没有办法的。

如今她是魂体,一切结界免疫。

邬阳凝神刚准备踏入,便有一道阻力将她阻拦,她疑惑回头。

正对上华琚很是认真的眼眸:“阿阳,我还不曾问你,你如今为何是魂体?”

之前用邪术遭遇雷劫的事情仍历历在目,他很担心。

邬阳没有将她越级用了副作用还不曾清晰的术法的事说出,只避重就轻:“是邬氏术法。”

华琚心中不安:“阿阳,魂体上的事情我都可解决。”

莫名的情绪从邬阳身体里一点点涌上,让指尖都有些酥|麻。

她不习惯被人关心。

邬阳没有应声,抬脚迈入了结界内,华琚修炼鬼术,切换魂体状态跟随邬阳进入。

山洞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同样遍布了术法。

邬阳面色逐渐凝重,她总觉得这里的防护太过了些,若是事关交换灵根,防护也应该与关押她的地方无二。

外面已经设下无数种术法,有的甚至连她都不曾见过,山洞外依然设置了结界,甚至是可以阻挡炼虚期的结界。

修仙界只有一个炼虚期。

结界内依然是错综复杂的术法,此处的术法凶狠,误入哪一处能直接要了性命。

这里面,难道不止替换灵根这一件事吗?

邬阳心中不安,她一边谨慎迈开步伐,一边叮嘱着身后的华琚:“跟着我走。”

一刻钟之后,前方陡然开阔,无比熟悉的气息迎面而来,邬阳面色一变。

她倏地抬眸,去追寻气息的源头,只见无数的灵力线错综复杂地缠绕着,是阵法。

灵力线缠绕的中心是一道不断旋转着的残缺玉牌,上面有赤红色残缺的字体。

这样的玉牌邬阳手中也有一枚,言老那里也有一枚。

这玉牌,是邬氏家主令。

邬阳克制不住将要上前去将令牌拿下来,华琚及时扯住邬阳的手:“小心阵法。”

这里的阵法高深,误入可能会危及性命。

这句话让邬阳的大脑一清,对,这是阵法,那么阵法的用途又是什么?

她环顾四周,那方才进来的修士正将手中的丹药给两人喂下,那是两名凡人。

他很是不耐烦:“张李两家的嫡子死了,也不知你们还能有用到几时。”

那俩人麻木的面容中有了一点希望:“仙长,仙长!就当我求求你,真的求求你,既然我们已经没有用了,就让我们走吧——”

修士很是嫌恶,他甩开扒在他脚上的手,背过身迈开脚步离开。

只留下一句:“你们应该祈祷你们有用。”

华琚拉过邬阳避开了迎面而来的修士。

邬阳没有犹疑,她立时上前,来到两人面前:“你们可知道些什么?”

那两人面面相觑,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一白。

邬阳追问:“把你们所见所闻尽数说出,我便救你们出去。”

其中一人为难开口:“这位仙子,不是我不告诉你,是我也不知他们在做些什么,他们以修仙为由骗我们前来,之前在另一处住过一段时间,后来便来了这里。”

另一人急忙开口:“对对对,我在此处待的久些,上一个人,上一个人……”

邬阳将那人提起,神情狠厉:“上一个人如何了?”

那人被邬阳吓到,嘴唇嗫嚅着始终不敢开口。

华琚上前,将手覆盖在邬阳手上:“阿阳,我来。”

邬阳紧绷着的心松懈了一瞬,她忍了忍,最终放开了手。

华琚控制着鬼气环绕着两人,没有理会两人逐渐惊恐的神情,进一步控制鬼气覆盖了他们。

这世上能提取记忆的比搜魂更甚的,便是邺都玄之又玄的鬼术,厉害者能不损害人体直接提取记忆。

一刻钟后,一段画面浮现在上空,邬阳紧紧盯着浮现的画面。

只见谢泽将一华服公子带了进来,放置在阵法一侧,那华服公子服下一枚丹药后陷入了昏睡。

随后谢泽又将一凡人放在阵法的另一侧,他手中结印,阵法逐渐旋转起来。谢泽站在阵法的中心,四周是一片支撑阵法的灵石。邬阳对阵法了解甚少,她只看见家主令在谢泽结下手印的那一瞬高速旋转,随后一点点生气逐渐从家主令中衍生。

生气覆盖在华服公子身上,阵法的灵力线将两人生生剖开,取出了灵脉,随后灵力线控制着灵脉进行了交换。

邬氏家主令只能短暂存储生气,不能产生生气,生气被用于华服公子于是华服公子伤痕很快愈合,那缺失的生气从何而来?

邬阳将视线凝滞在那凡人身上,只见一点点生气在阵法的流转下从他身上衍生随后融入在家主令里。

而那凡人被开肠破肚,生气又被生生夺去,很快面如死灰,出气多进气少了。

谢泽收了法印,运用灵力将华服公子运了出去,而凡人便被跟随的修士拖了出去,不知死活。

邬阳再也忍不住引出一道术法将画面打散。

她眼眸紧紧盯着半空中不断旋转的令牌,如何她也想不到,替换灵根竟与她邬氏家主令有关。

邬家人是这世上最最良善,最最赤忱的人,血脉使然,他们是如此的温暖而光明。

他们怎么敢?

他们怎么敢用邬氏家主令做这等龌龊的事情?她邬阳可以做尽一切坏事,但是邬氏是最干净的人。

他们怎么敢?

心中的愤怒几乎要冲出体内,邬阳的胸膛不断起伏着,她几次呼吸,才将将汹涌的情绪压下。

不可鲁莽。

那被提取记忆的两人很是迷茫。

邬阳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们喂你们的丹药,你们可知道那是什么。”

邬氏家主令可以储存生气不假,但也不是可以随意取用的,就算是在整个邬家,也只有血脉纯净的几人可以使用。

这丹药,是极其重要的一环。

那两人不明所以,不知如何回答。

邬阳闭了闭眼,转过身准备离开,他们只是无辜的凡人,只是无辜的受害者。

正当邬阳两人要走出去时,一道有些怯懦的声音响起:“我,我虽然,不知道,但是我悄悄留了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