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32剥夺(十三)

正文卷

第三十二章 32剥夺(十三)

无殊门门主面色一变, 他走向前:“临儿!你的修为,怎会如此?是谁?到底是谁?”

谢临脚步一顿,这个时候竟然还将过错放在别人身上, 一切都是假的,他到了今日才发恍然大悟。

庄周梦蝶, 蝶梦庄周, 他才是那个梦中人。

他没有回头,从前一直挺直着腰的少年在此时有些佝偻,像是一瞬间背负了千万斤重。

“事有因果, 我们是血亲, 你与弟弟做下的恶, 用我这几十年的修为和全部的性命去偿还, 也不能够。”

他顿了顿, 最终将这句话说出:“我们一整个无殊门去还, 也不能够。”

无殊门门主愤怒至极:“临儿!你自己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无殊门有今日地位全靠为父一人筹谋, 你天赋卓然, 整个无殊门都对你报以厚望, 你怎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谢临扯动了嘴角,是一个极尽嘲讽的笑, 不可笑吗?

真的很可笑。

他迈出了步伐,从前觉得这里无限好,是他修道路上无论走多远都会回来的地方, 如今却觉得这里如此恶心。四海八荒, 竟没有他的容身之所,而他要去哪里, 才能赎下这深重的罪孽?

无殊门门主气极,灵力跟随内心由他体内荡开, 躲在暗处的邬阳面色一变,距离太近了,躲不了了。

下一秒她左手翻转,两道图纹闪着红光,其中禁锢着两片碎魂,是张李两家嫡子的命魂,是她早早留下。

华琚急忙将邬阳环住,他什么也顾不上就要将自己的灵魂力量通过两人相握的手传递过去。

无殊门门主察觉气息倏地转头,从前总是和蔼的面容覆盖上愤怒的那一刻极为可怖。

邬阳的身形忽明忽暗,魂体过于虚弱,便是伪身,也不能再支撑实体,她面上的苍白将眼眸衬得极黑。

鬼修神秘,他身为丹修,战斗不及,沉思一瞬,他翻手将一枚药丸扬至上空,红色的烟火在此处升起,是无殊门最紧急的信号,凡是看到此烟者,无殊门众人无论在做什么,在干什么,皆要来此聚集。

图纹隐匿在谢泽身上的那一瞬,邬阳猛地弯了背脊,灵魂深处传来的疼痛不同于□□,是连指尖都控制不住蜷缩的疼。

“莫不是你们两位小儿毁我阵法,杀我次子,废我长子?”

如同他一样。

灵力的威压极强,华琚闪身站在邬阳身前,鬼气弥漫着将两人覆盖。

她只来得及将言诗诗倏地推出门口,灵力传音入耳:“出去后立即离开。”

灵魂力量不互通,这是天地法则。

邬阳右手双指并拢,以左手手臂为始,倏地向下,划到左手指尖时两片命魂从掌心落至上空,手腕翻转一道新的图纹落下将这两道命魂打在已经没了气息的谢泽身上。

无殊门门主以灵力墙堪堪挡住,他眸色一凝:“你是鬼修。”

“谢门主不问我们是谁?”

她已经透支太多了。

无殊门门主灵力压过来:“管你们是谁,我无殊门百年基业,岂是你们两位小儿可随意践踏?”

华琚愣了愣,将邬阳凑过来的指尖握进手里,从前一直温热的手在此刻是这样的冰凉。他什么也说不出,什么话在此刻都显得如此无力。

邬阳碰了碰华琚的指尖:“没用的。”

言诗诗圆圆的眼眸微缩,她口中的话还来不及说出,便被推了出来,身上还印着邬阳又加了一层的隐匿术法。

华琚手轻轻上扬,鬼气霎时间压过去与无殊门门主的灵力对上,将灵力全然粉碎,又以碾压一切的气势朝着无殊门门主袭去。

邬阳手中的家主令微微发烫,她凝视着这烟不语,是的,无殊门除了谢临,还有无数人,她一人自然是不及。

这一套行云流水术法,速度快,术法更是上上乘,无殊门门主脑中下意识回想起那一群人,也是这般指尖飞扬便是术法瞬时落下。

只有他们可以。

他恍然想起他忽视了什么,他一直忽视了此人的目的,人没有无缘无故的举动。阵法的阵心是邬氏家主令,换灵根的本质也是邬是家主令,邬氏……

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从心底扬起,他不可抑制地出声:“你是邬家人?”

邬阳抬眸,直视无殊门门主的眼眸:“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明明眼前的人已经穷途末路,而他也已然化神期,为什么这一刻仍然惧意从心底涌上,邬家人,为何总是如此生生不息,如同噩梦一般。

不对,不可能,那些人早就死了,死绝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他是无殊门门主化神修为,他有什么怕的。

无殊门门主重新正色:“邬氏百余人早就死绝了,你断不可能是什么邬家人。”

时间拖延的这一刻,命魂已经融入了谢泽的身体。

邬阳很是虚弱的面容上重新扯动了嘴角,黑白分明的眼眸带着渗人的气势。

“看谢门主这般模样,你无殊门不冤。”

下一瞬几道身影落下,是张李两家姗姗来迟的家主,身后跟着张睿李妍与一干组内高手。

上首的张家主面色狠厉:“原是你无殊门贼喊捉贼,我张家与你无殊门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我儿子!”

无殊门门主面色一变:“怎么可能,不是我无殊门做过的事情,我无殊门断不会承认。”

却看见张李两家手中不断闪烁着的魂灯指向了没有气息的谢泽,魂灯可指引残魂,大家族的公子若是身死,命魂有几率留在仇人身上,以便族人为之报仇。

怎么可能?他蓦然想起邬阳那一套术法,是她!是方才那两人!大意了,他接连丧失两子心绪大动,又被那女修的术法一骇,竟忽略了如此重要的事情。

无殊门门主指向此前邬阳两人站的地方:“是这两人!还请两位家主明鉴,我无殊门再蠢也不至于在我的地界杀了两位家主的爱子。”

张家主与李家主将视线转过去时,两人更是震怒,李家主手执细剑向无殊门门主袭去:“杀我儿不成,如今还要胡诌,你们无殊门当我李家无人不成!”

无殊门门主狼狈避开这剑,躲避见他匆匆回眸,那里,已经没有了那两人的身影。

张家主的巨剑也一同袭来,此时无殊门众人终于赶到,几名长老纷纷上前将无殊门门主护在中间,战争一触即发。

变故太快,无殊门门主喉头止不住的涩:“两位家主还请听我一言,我杀了两位的爱子也有缘由才行,我如今还做着两位的生意,怎会无故将两位的孩子杀了。”

张家主厉声回应:“你还喊了郑家前来,往浅了说,你怕我两家抢夺单灵根的天灵根,往深了说,你们上三宗同气连枝,殊不知是不是想吞并我们两家,乃至整个修仙界。”

李家主哼声接话:“我张李两家一向不对付,怎的不知你们是不是打了我两家不会联手的主意,说不定郑家来此也是你们许了好处帮你们的,先杀了我们两家幼子,再引家主前来,一同杀之,往后便是群龙无首任你们吞并。

我们虽只是二流世家,也不是任你们揉捏的柿子。”

“胡言乱语!这都是你们的一派猜想,我们上三宗从未有这个意思!”

此时一名弟子神情焦灼急急上前在无殊门门主身侧耳语,无殊门门主面色又是一变:“你们怎么敢!”

张李两家在来之前便联合了不少二流世家来此,如今已然将无殊门包围。

我无殊门百年基业,百年基业啊!他抖着手紧紧握住这弟子的手腕:“三合宗呢,天乩阁呢?他们可有回信?”

那弟子面色很是惨白,唯唯诺诺没有回话,无殊门门主的音量陡然增高:“你快说啊!”

那弟子倏地跪在地上:“门主,张李两家将换灵根一事广而告之,以此事联合了许多世家,如今他们前来,说的是,诛邪。”

诛邪二字太重了,压得无殊门门脚下一软,身旁的长老扶住他,他反握住扶住他的手,力道极大。

“那三合宗,天乩阁呢?”

那弟子面如死灰,如何也不敢再说一句。

无殊门门主倏地使出灵力,将这弟子打出十米远:“上三宗同气连枝!你休要在这里胡诌,速速去传信,快——”

那弟子急忙起身,出去传信。

张家主笑得嘲讽:“谢门主,我劝你少些力气吧,此事修仙界尽知,天乩阁和三合宗为了避嫌,早就宣布关了山门了。”

无殊门门主目眦欲裂:“怎么可能,我不信,我不会信的,他们就不怕,不怕我将事情全部……”

又有一弟子前来,行色匆匆面露慌乱,他倏地跪在无殊门门主跟前:“门主,公子,公子……”

无殊门门主猛地上前扯住这弟子的衣襟:“公子怎么了,怎么了,你快说!”

那弟子面如死灰:“公子,公子被带走了,带走的那人,那人,那人衣角有段青竹,说是,说是……”

一段青竹入耳,他的声音逐渐颤唞:“是什么?”

“说是,带公子,去医心病去了。”

无殊门门主力道倏地松开,他指尖不自觉颤唞,面上是大滴大滴的汗珠滑落,那双原本满是厉色的眼眸霎时间变得灰沉。

不愧是他,就连拿下人质都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东窗事发,他和他一整个无殊门,都是弃子。而合格的弃子,是不会说话的。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这世间万物,都不过是一盘棋局。”

刚刚迈出山门的邬阳听了这话,微微一顿,带走谢临的人,是谁?

下一刻灵魂深处传来剧痛,她大脑霎时间一片空白,华琚亦是捂住胸口,面色大变。

邬阳勉力晃了晃头,她紧紧咬着牙关,艰难挤出一句话:“本体,本体遇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