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46天乩内乱(十二)

正文卷

第四十六章 46天乩内乱(十二)

华琚面色一变, 立时便要离开此处,手方一摆动,禁制立即反扑, 将他整个人都拖住。

天雷一道又一道砸在邬阳身上,她没有一点阻挡, 元婴本就有四十九道天雷, 如今又用了邪术吸收了这么人的灵力,阿阳怎么抵挡得住?

他的声音几乎破碎:“阿阳……”

天雷砸在她身上,继而落在这道屏障上, 是一声声闷响, 彻骨的疼痛, 与疼痛后的酥|麻让她格外清醒。

她的位置很高, 看向场下众人的时候, 便觉得他们格外远, 身侧分外的寂静。

她极力转头, 看向那一片血池, 邬遇白的鲜血依旧鲜红, 她的脑海因为雷劫不断打击在身上而一片空白。

只剩下那一句:“阿阳,别看。”

怎么能不看?她非要全部看进眼里, 深深记在脑海里,这样让那些人付出代价的时候才不会手软。

屏障被雷劫打出了一道口子。

有些事,从一早她就该做了。

邬氏族人的血,便是不要,也不为人所用。

第四十九道雷劫落下,屏障顷刻碎裂,邬阳落在了火海里,火焰没有沾染她分毫,只将她的暗红的眼眸渲染得戾气逼人。

天乩阁大长老没了呼吸,邬阳继而将他的元婴生生剖出,里面有他的灵魂,她随手放在一旁身侧的火焰里,元婴立时发出凄厉的惨叫。

血池变成了火海。

他身旁的长老支起灵力,嘴中喃喃:“这火我见过,我们诛杀邬氏那天,我见过。”

如今邬氏只剩下她邬阳和被牵制着的邬遇白。

下一刻,那血池霎时间沸腾起来,逐渐牵引成一条涓涓细流逐渐向上通过这道口子与邬阳的手相碰,碰到的那一瞬,血流顷刻燃烧,火势由这道涓流逐渐向下,将一整个血池沸腾。

所有人的心头只剩下一个念头:她是疯了吗?

不抵挡天雷,不要命了吗?

甚至有弟子脱手了武器,缓缓闭上眼,此情此景,是一点反抗的心思都难以生出,只留敬畏,是的是敬畏。

属于邪术的雷劫成三道而下,邬阳依旧没有抵挡,她看着场下的天乩阁众人,点了点赤绫,赤绫少见的安静,翻飞在邬阳身侧。

他缓缓低头,是一只细白骨节分明的手生生插|入了胸口。

若是有邬氏族人在此,便会明白邬阳在干什么,这是独属于邬氏族人的祭奠,邬氏族人血脉特殊,为了避免死后为人所用,在去世时全族人会一同结印,以自己一部分血脉为火引引燃逝去的人的血液以安亡魂。

邬阳眸色一凝, 手在雷劫的打击下勉力抬起, 她的指尖颤唞着结印,繁复而古老, 印结下的那一瞬,她的眼眸变成了暗红色, 发丝在身后不断飞扬,便是衣袂也轻轻扬起。

下一刻,在所有人的眼眸中,有一人协着滔天的火焰而来,她带着诡异的赤色红绸,身后是三道粗壮的天雷,天雷她不躲不避,任由打在身上,更加粗壮的天雷紧随她身后。

天乩阁大长老还要再说些什么,下一刻他眼眸微缩,剧烈的疼痛从胸口蔓延,周身的温度极高,浑身都传来火灼的疼痛,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脚正一点点消失。

天乩阁大长老面上血色尽失,他支起灵力:“天雷在后,她为什么还能动?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怪物?当年诛杀邬氏,不是确认过一个活口也没放过吗!”

便是只剩两人,有些仪式,也是要有的。

意识消散的那一瞬,他听见:“如此我仍觉得不够。”

她依然在向前,距离进一步拉进后,众人才发觉那双眼眸是暗红色,带着惊人的杀气。

怎么可能?数名化神期缔结的灵力墙,怎么可能?

他缓缓抬头,生机的不断消失让他眼前的画面逐渐模糊,但他依然看清了,那是一双暗红的眼眸。

今日,便用她的血液,邬遇白的血液,用整个天乩阁,祭奠我邬氏一百三十二位亡魂——

妖族众人退在一旁躲避着滔天的火焰,吕意眸色渐深:“连魂体也不放过。”

是怎样的仇与恨?

身侧有人过于震惊:“吕姨,您见识广,可否解释一二,这女子为何一瞬间如此厉害?”

吕意像是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见过的一群人,她缓缓叹气。

“你可知晓邬氏吗?身为神族后人,邬氏族人的血液是他们最大的武器,也是令所有人垂涎的珍宝,若我所料不错,那一整个血池都是邬氏族人的血,她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燃烧了那一整个血池,这火海如今正吊着她的命。

“如今她又选在此时渡劫,她此前吸收灵力用了邪术,雷劫只会更多更强,她以自身为引,先破了那诡异屏障,如今又将雷劫的力量化为己用,此时便是三合宗的毕开霁亲自前来,也动不了她分毫。”

那人震惊:“她,她不要命了吗?等这火焰燃烧殆尽,她哪里还有命在?”

吕意再次叹气,再也没有回话。

五脏六腑好像都碎了,一抹鲜血从嘴角滑落,邬阳咳了咳,将身体无时无刻不传来的剧痛压下,伸手将血迹擦拭干净,随后将手沐浴在火海里,血液重新化为了火焰。

她的声音仍旧没有感情:“天乩阁这六年入门的弟子可以离开了。”

她看向于菡,于菡顿时了然,看着邬阳的神色更加复杂,她朗声:“这六年入天乩阁的弟子我我皆知晓,浑水摸鱼者后果自负。”

场下顿时有稀稀松松的声音响起,逐渐有弟子颤着腿离开。

将要离开此处时,邬阳想起了什么:“立下心魔誓,今日所言所闻不可透露一字。”

于是各种颜色灵力的心魔誓依次亮起。

半数弟子离开后,邬阳缓缓转身,看向剩下的人,死一般的寂静再次袭来。

下一刻邬阳动了,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所有人还没来得及出声生机便已然消失,几位长老的元婴被生生掏出,炙烤在火焰下,直到最后一点魂魄都被燃烧殆尽。

挫骨扬灰,是他们应得的。

而滔天的火海终于在邬阳了结了最后一人性命的那一瞬,缓缓消融。

她浑身浴血,双手继续结下此前结的印,眼眸中的暗红一点点褪去,褪去的那一瞬,铺天盖地的疲惫向她袭来,眼前是一片迷蒙。

她咬了咬舌尖,依旧按照奠礼将腰背挺直,随后双手交叠,缓缓低下`身,终了最后一礼。

邬遇白她会救,再等等,还有些人的命,还需迟些,阿阳会一并带回。

下一瞬挺直腰的人直直倒下。

终于将禁忌尽数消融得以脱身的华琚飞身赶来,将将要倒下的邬阳接到怀里。

他急急给邬阳喂下一枚丹药,声音几乎要哭出来:“阿阳,为什么要支开我?”

邬阳缓缓展开一个笑:“因为有你在,我才敢做这样的筹谋,也只有你,能让我活下来。华琚,这一次,我没有推开你,真的。”

每一次将死,都会因为华琚的邺珠将她的命险险吊住,六年前便是如此,六年后亦是。

华琚是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推开的人。

也只有他,会被推开后依然会回来。

她好像懂了。

她好像,也愿意相信了。

意识将要模糊,邬阳勉力睁开眼,华琚那张漂亮的少年面容布满担忧,她想要扯动嘴角,让自己不那么狼狈。

她问:“那华琚,能不能不要生气?从前的,和今日的。”

话音刚落,她便支撑不住闭上了双眼。

华琚将邬阳抱进怀里,不留一丝缝隙:“那里有人像你这样,在这种时候,说服软的话。”

让他不忍苛责,一句重话都不舍得放。

阿阳,我怎么会生气?从你开口的那一刻,我就输了。

华琚环抱住邬阳,站起身,他指尖轻扬,无数生魂飞出往血池之地而去,原来被禁锢生魂的肉|身便存在这血池底下。

他没有感情的眼眸看向妖族:“你们的人我们救了,该说的不该说的,还请妖族知晓。”

吕意弯了弯腰:“请邺都城主放心。”

华琚又看了一眼于菡:“你兄长也在那里,他生魂损耗多,修为估计没有了。”

于菡神色激动:“能找到人就好,多谢多谢。”

她话音停了停,看向华琚怀中的人,声音又带上担忧:“阿阳她……”

听到阿阳二字,华琚眉头一挑,瘪瘪嘴,很是不高兴:“阿阳有我在,便不会死,以后你不可以喊阿阳。”

阿阳的兄长喊也就算了,一个才认识了几天的人,凭什么?

不给喊。

于菡一噎,看着神情很是不耐烦的少年顿了顿,最终没有再言语。

华琚将四周的人都看了看,确定没有遗漏,才啧了一声,打开鬼道带着邬阳飞身而去。

要不是邬阳交给他善后,他才懒得理他们。

他要带阿阳回邺都,只属于他的地方。

——

此时远在天边看不清面容的灰袍人看着锁链刺穿琵琶骨的邬遇白,声音耐人寻味。

“我竟不知道你们邬氏血脉最盛的人,竟不是你?六年了,你也是能忍。”

邬遇白清俊的面容没有变化:“阁下在说什么,众人皆知我邬遇白是邬氏下一任家主,血脉最盛的人自然是我。”

那灰袍人捻了捻指尖,曾经这里触碰过邬阳的血液。

他伸手牵制住邬遇白的下颌,将这张面容抬起仔细端详:“你妹妹生得与你不像。”

多年筹谋,费心布下的棋子,险些全部栽在这一人手里,不用点非常手段,如何做得到?

又哪里是邬氏这种一门圣母心的人,做得到的?

他放下手,背过身:“你们邬氏出了这么一个人,也是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