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惊天秘密

正文卷

“都退下。”皇后显得极为心烦,朝宫人挥挥手。

宫人们鱼贯退出。

我做为贴身侍女,自是不用离去。

皇后黛眉紧锁,目光沉凝,突然说:“恩恩,去把棠煜叫来。”

“娘娘,棠公公刚被您派去内务府了。”

“那你去内务府叫他。”

“是。”我躬身离去,暗附着皇后今天是怎么了?

天空下起了细小的雨丝,薄凉的感觉一如那个男人。

我钝脚,甩去脑海里浮出的面孔,想起三天前,又怔忡起来。

他只道了句‘还不给朕着衣’后便抱我起水,再无一句话,只望着我为他着衣的颤抖双手。

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也不解当时怎会发生这样不可思议的事。

我还咬了他,那么深入,都出了血。

他竟然没命人抓我。

“你们说安妃娘娘怀的是小皇子还是小公主啊?”小宫女的声音从侧墙传来。

“我希望是小皇子。”

目光透过圆门,几名小宫女正在亭中嬉戏,圆门的内侧便是安妃宫。

安妃怀孕了吗?我心下奇怪:这是好事啊,怎么从未听宫人说起呢?

“嘘,小声点。”年纪稍长点的宫女戒备的望了眼四周:“你们可要守紧嘴巴了。”

“为什么呀?”

“总之先不要张扬,没坏处的。”

我更为纳闷,后妃一旦受孕,不都会兴高采烈的去禀报皇上吗?为什么这些宫人还要如此紧张?

雨大了些,又起了风,有点冷,我加快脚步朝内务府走去。

早知道雨会变大,就带把伞出来了。

还未到内务府,就见棠煜从府门走出来,细如薄丝的雨珠下,他撑着伞缓慢走着,广袖在雨中翻飞。

我突然觉得,细雨,冷风与眼前男人的气息极为相配。

走过身边时,他冷瞅我一眼,离去。

他这模样,我心中总会嘀咕: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挣扎了好半天,才咬牙追上,自动躲入他的伞下,被他骂,不痛也不用罚板子,大多受他冷眼,反正也习惯了,可若是淋雨受寒就要受苦了。

不过不请自来毕竟是件让人生厌的事,我给他一张笑脸:“皇后娘娘找你有事。”

“走开。”

“呃,呵呵。”

“走开。”

“那个,你也知道,雨大。”

“与我无关。”

“反正伞大嘛,不碍事的,呵呵。”

“碍事。”

“我们同在娘娘身边当差,又不是陌生人。”

“也不是熟人。”

“聊着聊着不就熟了嘛。”我的微笑一直没断过,不管二颊多酸,也始终笑着。

停住步伐,他低头看了我一眼,竟加快了步伐,大雨一下子落在了我身上。

我气结,这么多年来还从没这般死皮赖脸过,可毕竟我的脸皮不够厚,面对他这般冷眼,我除了在雨中干瞪眼,气恼外,也不能奈他何。

这雨水打在脸上还真的挺冷挺痛的。

此时,他突然转身,说:“你的小玉瓶呢?”

当然是挂着了,我摸上腰,空空的,愣了愣,低头看去,哪有什么小玉瓶?

糟了,心一紧,这小玉瓶明明好好的挂在我的腰上,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

不再多想,小跑着朝原路寻找。

雨越来越密,偶尔几个响雷划过。

反正不管是急走不是慢走,过了这么长的甬道,全身肯定是要湿的,因此我找得细致,看了又看,甚至连眼都不眨。

甬道里没有找到。

这三天,我只陪着皇后去过御花园,莫非是丢在花园了?

没有多想,我朝御花园走去。

雨小了很多,可仍是下得很急,天空乌云比起方才更密了,黑压压的像是聚在你的头顶,不小心就会被吞进去般。

前些日子还是花团紧簇,千姿百态的花儿,在连着几天的落雨下,已是花掉叶落,残败之景叫人生怜。

顾不上怜花,我朝着记忆中的路线寻去。

没有,还是没有。

我甚至连一片落叶底下也没放过。

到底丢在哪了呢?我记得最后一次见玉瓶是在……

是在三天前,去水灵殿的时候,那时,玉瓶还好好的挂在我的腰上。

这三天,心裏挂着事儿,也就没去注意它是否还在,难道是丢在水灵殿了?

“景大人,这坠子好漂亮,真要送给奴婢吗?”羞涩带着仰慕的声音从我前头传来,在这密雨声下,一句‘景大人’让我不由自主望过去。

亭中,男子翩然而立,正将一株吊坠亲手挂到欲语还羞的宫人胸前,温柔开口:“它跟你很配。”

“奴婢谢景大人,景大人吩咐的事奴婢会牢记在心的。”宫女退下之时,又无限多情的望了他一眼,这才不舍离去。

透过雨幕,我怔怔望着他挺然的身影,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吗?

心有片刻的痛楚,是失望吧?

苦笑,第一次喜欢的人竟然是这般轻浮,处处留情之人。

脚步很沉,很沉。

咦,雨停了吗?我抬头,就见一把油伞在我上方,持柄的人一脸温柔笑容:“不带伞就出来,不怕着凉吗?”

我笑得疏远:“出来时不曾料到会下雨,奴婢告退了。”

“这把伞送你了。”

“尚书大人万金之躯,奴婢只是小小宫婢,伞还是大人自已留着吧。”绕过他,却见棠煜就在几步之外的圆门处看着这裏,冰般的目光,冰般的身影,只怕他手上的那把伞也是冰做的。

一咬牙,飞快的冲过他身边。

自己现在的模样,讨厌极了,不想被别人看到,犹其是棠煜,因为这宫里只有他知道我的心事。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才气喘吁吁的停下。

“喂,雨大。”

我转过头,沮丧的目光来不及收回,就对上了棠煜的冰目。

“走开。”想凶,想学他一样冷冰冰的,可实在不像。

“伞大,一起吧。”

“不用。”

“反正不碍事。”

“碍事。”凶不起来,我大点声。

“又不是陌生人。”

“也不是熟人。”

轻笑从他的嘴边溢出,嘴角的弧度变大,连着冰目也染上了笑意。

原来他会笑,还笑得这么好看。

呆呆的望着他:“你笑了?原来你会笑?”

会笑的人为什么总是冰着脸?“你为什么笑?”

他不答。

“你怎么突然笑了?”纳闷,我在沮丧,他却在那边开心,仿佛是令我沮丧的事让他这么开心似的。

他还是不答,只笑意有增无减。

真是太让我恼羞了,我开口:“笑得真难看,连皮都没动一下。”

他的笑僵在脸上。

“嘴角二边还有二颗暴牙。”

“我没有。”

“你平常都不照镜子吗?明明有。”

他眼里写满了疑惑。

“一只单眼皮,一只双眼皮,大小不一,还有眼屎。”原来我也可以这般‘盛气凌人’啊。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不信你去照照镜子?”

他凝视了我三秒,不,更长的时间,突然把油伞往我手上一放,跑进雨中。

倒换我傻愣了,他不会真信了吧?

小玉瓶还是没有找到。

其实找不找到已无关紧要了,不管他是个怎么样的人,我与他从一开始就已注定了结果。

雨总算在第二天的晚上止了,还露出了久违的星星,看着明天就是个好天气。

缓步走于冗长的宫廊,深吸了好几口气,还是不能将心底的难过驱散,只好靠在廊柱上,抬头望着星星发呆。

余光瞥见一条人影从西侧圆门进来,飞快的闪入了殿内。

贼?我一惊,随即否定,皇宫是什么地方,贼再笨了不会来皇宫偷东西啊。

自然也不可能是刺客了。

拧眉,此刻殿内就只有皇后一人,皇后说要沐浴斋戒一个晚上为太子殿下祈祷,命所有人退出皇后宫,是哪个奴才这么大胆敢擅闯进来?

我急忙进殿。

殿内很幽暗,只点了墙角的二只白烛。

没有见着擅闯进来的人,看来是进入内殿了。

心头浮上不好的念头,莫非是内贼?

轻手轻脚进入内殿,却见内殿比起外殿来更为幽暗。

“你做得很好。”皇后的声音从她的寝宫传来,不同于往,今夜皇后的声音充满了女人的娇妩,这是我从未听到过的。

皇后在跟谁说话?我顿觉奇怪。

“怎么不说话?自进宫后,我与你单独在一起的时间就少了,就算有也只能像今晚这样偷偷摸摸的,你不会怪我吧?”

“对你来说只要达到目的就够了,还会在乎我的感觉吗?”

他的声音一出,我僵在原地。

“在乎,当然在乎,这世上,我最在乎的人就只有你。”皇后的声音更为妩媚:“我们从小一块长大,形影不离,这世上谁也不能取代你在我心中的位置。”

“是吗?”

“不是吗?十五岁那年,你亲口告诉我,你最爱的人是我,还说要娶我,我也答应了。”

“可是你却进了宫。”

“我也很痛苦啊,要不是爹爹发现了我们之间的不同寻常……是爹爹强迫我进宫的。”

“真是这样吗?不是你亲口告诉父亲的吗?”

“我怎么会那样做呢?”

突然间,谁也没再说话。

我愣站在原地。

他们在说什么?

怎么听着这些话好古怪啊。

是他吗?

不,不是他,我摇头,他的声音是温柔的,像春风一样,而这个男人的声音充满了伤感和痛苦。

绝不是他。

“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他说。

“什么意思?”

“以后你好自为之吧。”

“景临,你把话说清楚。”皇后娇妩的声音已透着急躁。

皇后叫他景临?我全身像是被闪电劈到,迈动的双脚几乎软下去。

不,不是他。

他与皇后不是亲兄妹吗?

我颤颤的一步步朝那未关紧的寝宫门走去,我要看清楚他到底是谁?

就在手要触上门框之时,一双手突然捂住了我,将我拉到屏风后。

是棠煜,他怎么会在这儿?

是呀,他是娘娘的贴身人,比我还贴身,自然应该守在这儿的。

“你听了不该听的话。”棠煜说得无情,“皇后娘娘若是知道了,你活不过今晚。”

“是他吗?真是他吗?”我紧攥过他的袖子,顾不上他话中的威胁,不死心的问。

“你说呢?”

我的脸一定很苍白,因为我的心很冷。

原来,我竟这么的喜欢他。

‘吱卡——’寝宫的门打开了。

我想探头,却被棠煜死死扣住身子。

我一定要看到他,只有看到是他我才肯死心。

使出了吃奶的尽,终于,挣托了他的手。

“若是被皇后娘娘看到了,你会死的。”棠烛眼底流露担忧。

死,我怕。

可眼前,我只想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没有丝毫犹豫,我探出头。

白烛已烧至一半,细长的油线有些吃力的照亮着诺大的宫殿。

他青杉翩然,寂寂站着,烛光印出他落寞俊颜。

这一刻,我的眼眶酸涩不已,真是他,景临!

没有了往日温润如玉的笑容,他的气息沉寂而郁寡,像是有什么伤他很重很重。

“景临,我不能没有你。”皇后匆忙追了出来,只着了件薄如暗衣的长杉,玉色肌肤在烛光下散发着诱惑,她紧拥了他,泫然欲泣:“我需要你。”

“我该走了。”他推开她。

“不。”皇后紧摇头,将他拥得更紧:“景临,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

我惊得一手捂住了嘴,更叫我震惊的是,皇后在此时竟然将她那件外杉脱下,一具完美无暇的身子就这么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景临,我知道你要我。”皇后将他的手放在她起伏的胸前,声音有些急喘:“今夜就……”

暗处的我全身紧崩,震鄂得几乎忘了呼吸。

“皇后请自重,很晚了,臣弟先告退了。”他的声音凄凉,无限悲痛。

此时的我说不上是什么心情,但在听到他这话后,却松了口气。

望着他走向殿门,孤落的身影,那份孤独根本无法与往日的景临联想在一起。

斜刺时,他突然侧身朝我处看来。

毫无准备,我与他的目光相撞在一起。

我满脸苍白,他神情落寞。

平淡的一眼,轻轻滑过,没有任何情绪,身影很快隐入了夜色之中。

我的心却因他这一眼,心被狠狠的从半空抛下。

方才还深情款款的皇后在景临消失后,目光变得漠然,若无其事的拾起衣杉穿上,回寝房时突然道:“棠煜,本宫饿了。”

天空蔚蓝蔚蓝的,连朵白云也没有,像是在一瞬间被驱散了。

赵月芙姑娘被宣进了宫。

我端上茶,将茶放在皇后面前时,手有些抖,幸好皇后在跟赵姑娘说话,也就没注意到。

“月芙,景临有说起过你们的婚事吗?”皇后笑意盎然:“年纪都不小了,该成婚了,我在你这个时候,太子都已三岁了。”

赵月芙羞涩不已:“一切由娘娘做主。”

“都说长姐如母,可我也不好多崔啊,景临这性子还要你去督督,要不然外人以为他有了什么其她中意的姑娘,才一再的拖下你们的婚事。”

皇后此话明明是关心的话,但经过昨晚,在我听来却觉得皇后是在打探什么。

“怎么会呢?虽然景临哥哥玩世不恭,但这么多年来,在他身边的女子就只有月芙一人而已啊。”

皇后目光有丝异样:“那我就放心了。”

我守在旁,只要二人的杯稍浅了些便上茶,可每每到皇后面前时,总是极为不自在。

昨夜的震惊犹在脑海里,一夜未眠,辗转几回,最后竟抱被至天亮。

皇后与他可是亲姐弟啊,在世人眼中,这是不被允许,遭人唾弃的。

他怎么可以……

我黯然,又苦笑,这样的担心算什么呢?

在他眼中,我跟其她宫女并没什么分别。

还是忘了昨夜发生的事吧。

想到这儿,我挺了挺背。

皇后与赵家姑娘聊得极为开心,好一会之儿皇后才道:“恩恩,送赵姑娘出宫。”

“你叫苏恩?”出了皇后殿,赵月芙笑盈盈的看着我。

“是。”

“真是好听的名字,我挺喜欢你的,这个送你。”赵月芙随手从发上拿下一枝珠钗塞入我手中。

“姑娘有话直接吩咐就是了。”我推回,后退了一步,卑微说:“这么华丽的珠钗,也只有姑娘的美貌才配得上,送给奴婢实在是太糟蹋了。”

为什么要送我这么贵重的珠钗?想想也是知道怎么回事。

在宫里,这样的事很多。

拿人钱财,也就意味着身受差遣。

虽然我只是个奴才,受着主子的差遣,但心是自由的,若是受了这珠钗,也就意味着被拘束了。

“真是个会说话的丫头,拿着吧,这种珠钗我柜子里要多少就有多少。”

“奴婢真的受不起。”在她欲再度塞入我手中时,我躲了开:“若有事,姑娘直接吩咐就可,奴婢定会尽力而为。”

赵月芙脸上的温柔突然隐去,眼底积聚了税气,终是没发作,只冷冷说:“你是不卖我这个面子了?”

“奴婢不敢。”

她冷哼一声:“就送到这裏吧。”甩袖离去。

直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圆门外,我才转身,思附着自己这么做定是得罪了赵姑娘。

尽管如此,心中倒是轻松的很,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的。

忍不住对着天空微微一笑。

侧头时,笑容僵在脸上,那儿,圆门口,明黄身影冷冽而立,在他凉凉目光之下,只觉温暖的阳光也失了几度。

他身后,是景临,着了官服的他比起往常来更为俊逸,只是显得沉寂。

是因为皇后娘娘吧。

伏跪朝帝王行礼,待他们一路离去后,才起身,望向那个落寂的身影,直至他消失。

“哟,这不是皇后娘娘面前的红人苏恩姑娘吗?今个怎么露脸了?”娇媚带刺的声音,明妃从另一处圆门款步走了出来。

数名宫人在她身后端着果子与茶水,看模样是要去御花园赏花了。

“奴婢见过明妃娘娘。”

明妃冷哼一声,上下打量着我,目光如针。

我被看得极为不自在时,才听她道:“看你气色红润,有了皇后的庇护还真是不一样了。不过,皇后眼里是容不进一点沙子的,一旦发现你的野心,到时够你受的了。”

野心?我愣了一下,难道明妃现在还认为我想引诱皇帝吗?

“娘娘,奴婢并没有……”

“别废话了,我就等着看好戏罗,走。”明妃不屑的望了我眼,朝御花园走去。

我是百口莫辩,刚想要离去,又觉是看到熟面孔,不禁朝明妃身后的几名宫女望去,跟在最后的那名宫女不正是那天在御花园与景临在一起的那宫人吗?

那天,他还送了她一块吊坠。

原来,她是明妃宫的宫人啊。

心底还是有几分失落的。

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他却不喜欢我。

尽管失落,又有几分庆幸。

这个不洁的身子,怕是没人愿意与我牵手吧。

夜,极为漫长。

今夜,皇后宫的人都极为小心翼翼,就连走路也不敢发出丁点声音。

“都怪柳妃娘娘。”小宫女埋怨:“皇上今夜是来皇后这儿的,她却半路截了皇上的龙辇,恩恩姐姐,这个柳妃好坏。”

我笑笑:“快去做事吧。”

心中是松了口气,至少我不用面对他。

而这些后妃的争宠,我们只是宫人而已。

端着茶水,进了皇后寝宫,就见皇后着了件紫色薄纱,正对着镜子打扮。

心下奇怪,皇上今夜不是去柳妃那了吗?

“恩恩,你说本宫的眉画得如何?”放下眉碳,皇后转身望我。

“在宫里,娘娘的妆是画得最好的。”

皇后矜傲一笑,看着我的目光多了几份沉淀,打量我半响,又去画她的眉了。

铺好被褥,放下纱帐,我施礼::“娘娘,可以安置了。”

“恩恩,你去柳妃那一趟。”皇后不冷不淡的开口:“告诉皇上,就说安妃娘娘有喜了,明白吗?”

言外之意,是让皇上去安妃那过夜吗?

是啊,高傲如皇后,又怎能让柳妃这般狂肆?

“慢着。”临出门时,皇后又叫住了我,美目流转在她纤长的双手上,淡淡说:“这是本宫第一次叫你办事,若这种小事也办不成,你这辈子就只能待在洗衣局做事了,记住了,是一辈子。”

心沉了沉,无形的压力突然而至,可我不能拒绝,甚至不能有丝毫的表露。

直到走出皇后殿,对着月空,我才轻吐了口气。

担忧浮上心头,月已当空,这个时候,该怎么做才能让皇上去安妃那呢?

宫里很静,只见灯笼在夜风下轻轻摇摆。

偶有几名宫人提灯走过。

以前觉得皇宫的路又弯又长,像是走不到尽头似的。

这会,看着眼前的柳妃宫,又觉这路似乎太短了。

“我是皇后宫的苏恩,捎了皇后娘娘的话求见皇上。”我装出高人一等的模样。

只有这样,宫人才会拿你当回事。

守门的宫女望了我眼,冷冷说:“皇上和娘娘睡下了,有事明天再说吧。”

“这可是皇后娘娘的旨意。”

“宫里皇上最大,皇上睡了,做奴才的怎敢去吵他?”

“你竟连皇后娘娘的旨意都敢违抗?”

那宫女冷哼一声:“我说了,宫里皇上最大,皇上睡了,要不,等皇上醒了我再给你传话?”

醒来?那不是要等到天亮吗?

这宫女摆明了就是在欺负人。

我却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宫里是皇上最大,可要治你小小一个宫婢,皇后只需动一动指即可。”棠煜的声音突然从我身后传来。

我心中一喜,棠煜怎么会在这儿?

“棠公公怎么来了?”那宫人一见是棠煜,半是羞涩半是讨好。

棠煜并未看我一眼,只对那宫人道:“你在宫里多年,也该知道有些人不知不觉就失了踪,是传还是不传你看着办吧?”

这些威胁的话在宫女身上起了作用,想也未想,宫女就进殿禀报去了。

我松了口气,看来在这宫里,我还是嫩了些,“谢谢你,棠煜。”

“只是路过。”朝我冷冷一瞥,棠煜转身即走。

不管是不是路过,棠煜帮了我。

“你喜欢吃荠蛋吗?”我跑至他面前,朝他微笑:“在我家乡,每逢四月都要吃上几个荠蛋,清凉去躁。”

“不喜欢。”

“很好吃的哦。”

虽然棠煜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可我总觉得与他亲近了些。

对他的冰冷也就视而不见了。

可能是这些天事情发生的多了,而差不多每一件事都有他在,且关护了我的关系吧。

若然那夜他出声,只怕这会,皇后已处置了我。

看着我的微笑半响,他才神情略微别扭的说:“我只吃一个。”

“好。”我笑着点头。

此时,去禀报的宫人走了出来,以不耐的声音说:“柳妃娘娘叫你进去。”

这是我第二次进柳妃宫。

发现心境已全然不同。

那些事不能说已全部放下了,只能说成熟了。

知道该怎么去隐藏,收敛,不再轻易的忐忑、不安,甚至去想起。

可能是与那个人见面的次数多了些的缘故吧。

在一个忘了你的人面前,不管如何表露怨怒,仇恨,也是徒然的。

“柳妃娘娘,奴婢是皇后宫的苏恩,奉皇后旨意前来。”对着寝门,我道。

“进来吧。”

推开门,香气扑鼻。

五只肘大的烛火将整个寝殿照得通明。

柳妃穿得妖饶,只以一件红色肚肚兜裹住玲珑身段。

她在跳舞,一段极为艳丽的舞蹈。

他一身玄衣散发,脱冠敞衣,懒散的躺在龙榻上看着她舞动,一手拿着酒杯,另一手拿着酒壶,喝完一盏时又往里倒酒,似醉非醉。

对于我的进殿,完全无视。

“奴婢见过柳妃娘娘,皇上。”

薄如翼羽的广袖,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从我头顶翩舞而过。

没人回应。

我勿自跪着,直到腿脚双麻。

才见柳妃停下了舞,柔弱无骨的身子投入了他的怀中,媚语:“皇上,妾身的舞跳得如何?”

“好。”他凉凉一字。

“那比起在红楼之时呢?”

红楼?心口陡然抽紧。

“有过之而无不及。”

柳妃娇笑一翻,这才像是看到了我:“这不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苏恩吗?跪着做什么?起来吧。”

忍着双腿酸麻,起身正要禀说安妃怀孕一事,柳妃忽又道:“皇上,您可认识这苏恩呐?”

阗黑目光从我身上一扫而过时,我迸住了呼吸,薄凉的声音几欲将我的心扯出膛外:“皇后的贴身侍女,朕怎会不认得?”

“妾身是说皇上还是惠王之时,在红楼里。”

柳妃说得极轻,我听着却像雷鸣,差点控制不住夺门而出。

偷眼朝他望去,冷肃清峻面容未有丝毫变化,抬手饮下一杯酒,闭目,淡然说:“是吗?朕忘了。难道柳妃很早时就认得她了?”

“怎会,妾身是觉得她跟妾身的一朋友长得很像,看来是妾身认错人了。”

握紧双拳,心中是怒气翻腾,这样戏弄人很有意思吗?

名节,我生死的大事,他们却像是谈论天气一般。

那一夜的羞辱,若非母亲,我早已死去。

就因他是帝皇,我只能忍,只能放下,甚至连一丝怨恨的表情也不能有。

“苏恩,你来做什么呢?”柳妃挑眉,睨目看我,像是在挑畔。

“禀皇上,安妃娘娘怀孕了。”

“哦?”柳妃媚然望向他:“妾身可要恭喜皇上了。”

他黑眸微眯,淡淡一句:“朕知道了。”

我愣了愣,就这样吗?忍不住脱口而出:“皇上不去看安妃娘娘吗?”

一般男子知道妻子怀孕了,不都会恨不是立马到妻子的身边看看吗?

冷笑从柳妃口中溢出:“这都什么时辰了,要看也要到天亮了再说呀。是吧,皇上?”

天亮了再说?一想到皇后说的话,我硬着头开口:“听说安妃娘娘这些天足不出户,把自己一人闷在宫里,这要是闷出病来对娘娘肚裏的皇子就不好了。”

“安妃身边有那么多人伺候,又怎会闷出病来?你不要在这胡扯,还不快离开?”柳妃笑着,目光细眯如针。

“奴婢没有胡扯,就连怀孕一事,皇后也是后来才知道,安妃娘娘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内,宫人说就连日常饮食也比起往常来少了许多。”动之以情,就算没有情义,对自己的女人,他应该也会有怜悯之心吧。

我偷眼望向他。

是我料错了,别说怜悯,就连一丁点的担忧之情也没有,他依然自我的斟着酒。

唯有柳妃,嘴角浮上得意笑容。

“皇上,您真的不去看一眼安妃娘娘吗?”

“苏恩,本宫都叫你离开了,你拿本宫的话当耳旁风吗?”柳妃声音渐厉。

我不死心,就这样离去,皇后那儿……咬咬牙,道:“皇上,皇后娘娘也只是关心安妃娘娘的身子,您就过去看看安妃娘娘吧。”

终于,他稍有了动静,朝我望来,如夜般的眸子透着几许醉意,目光里又似夹了丝丝嘲讽:“你真的是在关心安妃?”

该说是,话到嘴边像是被什么扣住,吐出的几字弱了几分:“奴婢只是觉得安妃娘娘现在一定很希望见到皇上。”

“明天朕自会去安妃宫探望她。”

“皇上?”

“出去。”他望着我,目光不再薄凉,而是无比厌恶,像是看穿了所有。

心莫明的被扣紧,这一刹那,身子冰凉无比。

不知道是如何出了柳妃宫的。

夜风清凉,星空浩瀚。

满脑子都是那双厌恶的目光。

在他的嘲讽视线之下,我突然觉得自己内心的灰暗,审视自己的内心,也只是为了达到目的,而利用他人。

是的,我并不是真心关心安妃,只是利用安妃娘娘讨皇后的欢喜,这样就不用一辈子待在皇宫了。

这样做是错的吗?

心颤了颤,我竟然觉得这样做是理所当然的。

这样的我,与汪公公他们有何分别?

小时,爹爹就说过,做人,要胸怀坦荡,光明磊落,君子之道,在于一个明字,而身为女子,基本的道理应该去守护,对错还是要分清的,不管是什么事,如果连做人的浅层道理都守不住,糊涂过一生,就枉来人世一回了。

我曾对自己说‘清,在心中即可’,现在看来,已不知不觉把心给浊了。

夜风更凉了。

抬头,就见‘安妃宫’三个大字描于上。

讶异于自己竟来到安妃宫前,对安妃,心裏不由得有些愧疚。

安妃宫的大门不像其它宫那样紧锁,而是微敞着。

几株蓝子竹在院中轻舞,忧忧的,叫人生怜。

不觉的,推门进去。

门转动的声音打破了院中的宁静。

“小伶,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轻柔的声音在院中响起。

看去,就见一个肚子微凸,容貌端秀,穿着素雅的女子亭中练字。

她一见是个陌生人,愣了下。

“奴婢苏恩见过安妃娘娘。”

“苏恩?”她喃喃,好半响才道:“你是皇后宫的人?”声音中的轻柔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紧张与警惕。

“奴婢只是路过,见娘娘的宫门敞开着,这才进来看看。”我慌忙道。

一瞬儿,安妃脸上的紧张与警惕被疏离与冷漠取代,仿佛方才的紧张只是错觉:“既是如此,就如你所说进来看看吧。”

亭中放着一张石桌,桌上四房并立,一盘坚果,一盏茶。

“娘娘在练字吗?”宣纸上一个‘安’字,飒爽飘立,很难想象这样的字是出自于纤雅的安妃之手。

“不练字,你认为本宫会做什么?”

“娘娘身怀龙子,该早歇歇息才好啊。”我说得真诚。

她望着我好一会:“夜深人静,练字消遣,怕是要让皇后失望了。”

“皇后也是极为关怀娘娘的。”

“是吗?”安妃冷笑一声,低帘时眼底恨意一闪而过:“那可真要多谢皇后娘娘的关心了,话说回来,皇后身边的侍女换得还真快,就不知道你能待上多久?算一算,你可是皇后身边第十个贴身侍女了,以往的那些可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不解安妃怎么来了这么一句,像是故意这么说的,不想绕在这样的话题中,况且时间也差不多了,我施了礼说:“时间不早了,娘娘早点休息吧,奴婢也该回去了。”

“就这样回去了,皇后那儿交待得过去吗?”

一愣,难道安妃真的认为是皇后派我来此处吗?

“安妃娘娘,奴婢只是路过而已。”

“皇后宫可在前面,安妃宫在后宫属最后一地,你这路过可绕得真远啊。”

解释的话梗在喉,确实,路过一说怕是谁也不会信,可我又不能说自己是不知不觉中走过来的,只好一笑代过,施礼告退。

出了安妃宫,夜已更深了。

这就是宫女的生活吧?

为主子跑腿,做你不愿做的事,久而久之也就成自然了。

原来为了达到目的,人可以不知不觉的就沉沦,毫无所觉。

若非他那厌恶的目光,或许我真的就要陷入泥泞之中。

我才来皇后宫几天啊。

轻咬下唇,暗暗在心中告戒,不管如何,一定要守住自己的善,爹爹说得对,如果连做人的浅层道理都守不住,糊涂过一生,就枉来人世一回了。

深呼了口气,我抬头,正气盎然的道:“一定要守住自己的善,不管多么……”

目光与一双乌黑薄凉的眸子相遇时,后面的话被硬生生的闷在了肚子里。

淡淡的酒气在空中飘散。

玄衣微敞,广袖翻飞,腰带随意而系,他慵懒的站在前面,拿着凉眼看人。

后面的宫人躬着身静静站着。

他离我只半步之遥,我却不知道。

过于傻愣,我瞪大眼直愣愣的望着他。

这么静的距离,他的眉、眼、鼻,都看得清清楚楚,连同他的气息。

近看之下的他,俊美的能让人忘了呼吸。

“记住了,这世上没人能利用朕。”说完,离去。

这条路?他是去安妃宫。

转身望他,直到他消失在转弯处,我才回神,却惊出一身冷汗,方才忘了行跪。

他不是说明天才去安妃娘娘那吗?

那话又是什么意思?

四月,百花绽放已极致,皇宫里处处花红柳绿,更别说御花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