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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正文卷

第五十章

参加完太医院的考核, 季枝遥总算能松懈下来,能好好睡个整觉。裴煦早晨去上朝时,见她睡得很沉, 特意让侍女不必叫她, 让她睡到自然醒。

结果便是,等他上完朝处理完公务, 准备移步月涟居用膳时, 玉檀仍然在门口没进去。

见陛下来了, 她主动福身,语声低微, “陛下,公主殿下还未起身。”

裴煦微顿了下, 之后让他们准备传膳。推门而入, 抬步走到床侧。

这段时日他们二人都很忙, 裴煦已经许久没有认真看看她。从前还在南月时, 他就见过有的妃子怀娠后脸上长疹而失宠的。以防万一, 裴煦什么药都备着,只是目前看来都是多余的。季枝遥尚年轻,怀了身孕后除却饮食上的不适应, 其余都如常。

他的眸光长久地凝着她的脸, 手不自觉轻轻抚摸。季枝遥被他弄醒了,却没有立刻睁开眼。

很快, 她感觉有一只手探进被衾, 小心翼翼地往下, 停留在她隆起的小腹。算日子, 这孩子已经六个月大。若不是天气回暖,逐渐有热势, 他都不敢相信时间过的这般快。

甚至不知道到时候与这孩子见面时,心中会有什么样的感受。

“陛下,孩子刚才踢你了。”季枝遥睁开眼,声音有些哑。

“醒了?”他从一旁倒了杯温水递去,看她喝了两口,才回应她刚才的话,“有没有将你踹疼?”

等看她眉间快拧成一股绳,裴煦才终于放下玩心,抬手点了点她眉心:“我知道不可以。”

他刻意没有退开,感受着她小口小口的喘.息,很近地洒在自己脸上。

裴煦:“明日是太医院授章仪式,莫要误了时辰。”

“那什么才有用?”

“那你……”一直不说话,这是在做什么。

“你要来点吗?”她故意刺激他。

“枝枝,你受苦了,日后孤不会再让你有孩子。”

季枝遥退无可退,双手紧紧攥着他的领子。平时再留意不弄脏他的衣物,现在也来不及顾虑,指尖只用力划过几次,便见有丝线被勾断,留出两端短短的线头。

她面色微变,之后笑着摇头,“我不疼。”

隔着单薄的寝衣,裴煦都能看到她腹中挪动起伏,看着就不舒服。

没动两下,裴煦便主动拿走她手里的东西,动作轻柔地替她梳。

裴煦不喜欢她这样生分,面色一下就变沉了些。可还没等季枝遥反应过来,这人又立刻自己调整好,温和地往她杯盏里倒茶,“油嘴滑舌在孤这里没用。”

裴煦二话不说拿了一瓣,放入口中时,季枝遥期待地观察这他的表情,可是从入口到咽下,他仍然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好像只是吃了一口很寻常的食物。

这样亲密的距离,季枝遥下意识想到那方面,声音都没忍住抖了抖,“现在不可以!”

季枝遥反应了许久,才知道他在做什么,伸手推开他,语气羞赧:“裴煦!”

“这样……也行。”

“孤记得那时刚让你读医书时,你每回都百般不愿,那时候的你应该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这么喜欢这门手艺。”

“本来就不可以……”她小声为自己辩驳。

他佯装深沉地看着她,一言不发。眼前的人像被逼到墙角无处可逃的幼猫,明明势单力薄,却还是冒险为自己坚守着。

用午膳时,桌上饭菜的口味又回到原来那般,不过季枝遥手边多放了一个小碗,里面放着五六颗酸梅,还有一瓣柠檬。

身后的人似乎往后靠了靠,离她远了些。等了会儿,季枝遥见他没动静了,小心地回头,发觉这人明明一直看着自己。

两人安静地用完膳,季枝遥起身绕着前厅踱步消食,裴煦坐在桌前给她沏茶喝。

“那皇室血脉怎么延续,陛下可不能这样说胡话。”季枝遥从匣子里拿了一把木梳,轻轻梳理自己的长发。

他偏了下头,手稍收紧力气,季枝遥挣脱不开,反倒是挣扎过后,他们二人的衣衫都不合时宜的凌乱。

招架不住他的动作,季枝遥放弃抵抗,一心只想着不要碰到自己的小腹。鼻腔中满是他的味道,长时间拥在一起,她身上也沾满他的气味。

“这些都不要紧。”他只这样说,没有正面回答。

这下季枝遥相信他之前说的话了,他这个人吃东西一点都不挑,只要是能入口的,他统统能毫无波澜的咽下。

季枝遥背对着他,唇角的弧度缓缓落下。

消停了一会儿,果然听见玉檀走来叩门请示。

季枝遥点点头,之后面不改色地将一片柠檬嚼完咽下,裴煦在旁边看得微挑了下眉。

“这样的行动就可以。”他低声说,极其认真地在教她。

裴煦看了眼,问:“近日喜欢吃酸了?”

吐息顷刻间拂过耳廓,洁白的皮肤像被赤色颜料染过般,从后方看去,还能隐隐看到透红的颜色里夹杂着青紫色的脉管。

裴煦眼前便是她前身如雪般白皙的肌肤,手轻轻摩挲,便能激得她一身颤唞。

他们正在屋里难分难舍,屋外传来不小的声响。听上去是玉檀在阻拦什么,对方的声音也耳熟。

“行动。”他凑近低声说,“孤只看行动。”

他将茶壶放下,朝她勾了勾手。季枝遥虽疑惑,却也走上前去。待她站稳,裴煦抬手揽过她的腰,将人稳稳地拉到自己身前坐下。

“那是,小女子没有陛下远见,还得替过去的季枝遥谢谢您呢——”

裴煦抬手扶着她的腰身,另一手顺势从前往后按住她的后脖,之后身体往前微探,从她的薄唇上掠过。季枝遥才稳住了气息,又被他这样的动作扰得呼吸急促。

“没意思……”她小声嘟囔,戳了戳碗里的米饭。

季枝遥:“我自然不会!这对我来说可是一件大事,不可能忘记。”

“殿下,章姑娘想见你。”

季枝遥根本没法开口,紧紧抿着唇才能勉强不让自己发出声响。而此刻罪魁祸首眼底满是笑意,看戏看得很高兴的模样。

“……”

“让她改日再来——”

“殿下,奴婢方才同她说过了,可她现在……现在直接在院子里跪着,说若是见不到您就长跪不起。”

季枝遥听后十分无奈为难,低头看他,眼神中的意思很明显。

——你能不能走。

裴煦慢条斯理地将她的衣衫整理好,却不肯松开她,一直抱在怀里,声音压得很低,“想好再回话,孤不会翻窗。”

“……”

意思是,要么光明正大地让她知道裴煦在这儿,要么便想办法让外头那人走。

她想得很快,之后不怀好意地主动亲了亲他的唇,他动了下,季枝遥又很轻地咬了一下他下巴,“你在里面躲着,不要出声,装作你不在好不好?”

“……”

皇帝在自己家里躲着。

裴煦气笑了,抬手摸了摸刚才被触碰的地方,最后勉为其难地应下。

季枝遥把人拉到床后的窗前,特意将他的茶和书卷拿了过去,之后将床帐放下,前边再拦一个屏风,不仔细看便见不到里面有个人。

确认不会暴露,她才整理了一下着装,推开了门。

玉檀跟殿下是一个想法,下意识往屋里瞟,却没看到陛下的身影。陈钧正好没在,她就以为陛下刚才已经离开,于是语气也没有往日那样拘束,扶着季枝遥往前走了些。

“章姑娘,为何你总是要来同本宫谢罪。”

章雪柔甚至脱簪谢罪,宽松的外袍随风舞动,显得她弱不禁风,不堪一击的样子。

“前几日途经太医院,因为没有弄明白事情的缘由便出言伤及公主。虽陛下最后已定夺此事,雪柔仍然觉得心中愧疚。”她说完,季枝遥还是没说话,兴许是想继续听下去,于是她跪在地上往前挪了几步,膝盖咚咚咚地往地上撞,很是夸张。

“听闻殿下近日喜食辛辣的食物,正巧我从前的家乡便是以辣食闻名,若是殿下不嫌弃,可以拿去尝一尝。”她似乎已经将自己的话术演练过无数遍,这话一说完,没等人有机会插嘴,又严谨地补充:“如今殿下是有身孕之人,宫外的食物都应当慎之又慎,所以这些菜您都可以让人查验是否于身体有害。这全是雪柔个人的心意,希望殿下能感受到我的诚心。”

她言尽于此,季枝遥便让下人把东西收起来。原以为她会想看季枝遥亲自吃完,但竟然没有。再跪在地上向她磕了两个头以后,她就十分安分地离开。

玉檀见人走远了,立刻让人把吃的东西拿远点,“她这是搞哪出?那日若不是她给考场中的人提议助力,那人也不至于落得逐出宫门永世不得为医的下场。”

季枝遥看着章雪柔离开,关注点却落在另一处。她轻耸了耸鼻尖,“你有闻到什么味道吗?”

玉檀用力嗅了嗅,最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奴婢只闻到了陛下常熏的沉香味。”

“才不是!”她也不知为何下意识是这个反应,想解释,被玉檀一副“我懂”的模样挡下,之后自己跑去做事去了。

“……”

回到屋里,她在书桌前坐了许久,才突然想起裴煦还在。起身绕到床后时,只见长几上摆着一杯喝空的茶壶和整齐的一摞书。

一旁的窗户被支起来,用来撑开窗户的竹竿上,突兀地挂着一串东西。

季枝遥伸手将它取下来,拿到手上时感到冰冰凉凉的,很舒适。再数了数串珠的数目,这个大小好像只合适她的手腕……

正疑惑着,指下圆润指尖,触到一个边缘清晰的硬|物。抬起来对着光看,季枝遥不免感慨裴煦找来工匠技艺之高超。

在这样小的玉片上,竟然完整地刻下了季枝遥的名字,跟在这三字后面的,还有“临安”二字。

他这人往日也不是扭捏的,今日送个礼物也要做这些形式么……

她边想边将这串珠戴在腕上,唇角无意识地勾了勾。

-

太医院将所有试题核查完毕后,向陛下递上最终获得授章名单后,隔日就要举行授章仪式。

这其实只是一个很小的过程,但是因为季枝遥第一次参与,因此十分紧张。

这天早晨,裴煦有些麻木地抬手任宫女给自己整理衣衫,视线往旁边看去,季枝遥也起来了,像上次考核当日那样自己给自己描眉,很是认真仔细。

往日只面对自己时,她就潦草应付。不过是个授章,她就这样认真对待。甚至之前给她册封临安公主时,她都没有这样过。

想到这,他别过头去,不愿再看。

季枝遥毫无察觉,从柜中拿出一条新的襦裙,仔细换上,一回头,裴煦人已经不见了。

“奇怪,怎么走也不说一声。”她自言自语,没有太上心。

原定巳出时开始仪式,可他们一行人等候许久,都没见到院正大人出现。

玉檀没料到他们会延迟,没做很充足的准备。见季枝遥站久了体力不支,想去找张椅子来。可周围都是男子,也没有旁的人跟着,玉檀害怕离开一会儿她就会出差池。

“不知道扶她进去坐着?”裴煦的声音猝不及防的从身后传来,众人皆跪地拜见,只季枝遥没动,被他牵着走到堂中让人坐着歇息。

“陛下,你怎么来了?”

裴煦垂眸看了她一眼,之后院正大人姗姗来迟,或者说是紧随其后地出现。

“你如此重视这个仪式,孤自然要来亲自见证。”说完,他抬步走上高台,一旁的侍人将刻了宫廷象征地授章端到他跟前。

裴煦:“从前寻遍太医院都找不到几个像样的大夫,今日予尔等授章,孤希望你们博极医源,精诚不倦①,为宫中,为东栎子民效力。”

“谨记陛下教诲。”他们齐刷刷跪地,叩谢龙恩。

季枝遥刚想站起来,便感受到高台上地人刮来一个警告的眼神,这才默默缩回去坐好。

院正大人按照考核成绩依次念他们的名字,挨个上台领章。

季枝遥听了很久都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直到最后一个人都拿到授章挂于腰间,她还坐在原处。虽然不指望自己能学得比他们好,却也觉得不至于排到最后。

裴煦看着盘上最后一枚章,抬手示意旁边的人不要出声,自己将章子拿在手中,缓步走下来,走到她跟前。

底下众人都看着,季枝遥顿时觉得极不自在。从小到大她就没有当过那个“特例”,这样万众瞩目的独一份,带个她的惊恐大于惊喜。

“陛下……”她想站起身,裴煦没让。

“这次考核,临安公主考取了最高分数。”他语气平静地将这个事实陈述出,方才以为自己得了第一的那人立刻面露羞愧。

“两份考卷,她都是你们当中完成的最出色的。稍后院正会张贴在旁边的告示栏,你们可以自行去看。”他往后退了一步,让季枝遥起身走上前。她挺着大肚子,行动多有不便,因而等待时,他继续说:“当日若非孤在场,她便要被你们当中某些人空口白牙诬陷。若是日后再让孤听到一句在此事上诋毁的言论,斩立决。”

底下的人匍匐在地上大气不敢出,听到最后那三个字后,更是吓得僵硬在原地。

季枝遥走到他身前,正要屈膝同他们一样跪,被裴煦伸手扶起:“你不必跪孤。”

他双手拿着这枚授章,郑重递给她。接过时,季枝遥感觉自己手都抖了抖。抬起头,对上裴煦的视线,她看到他似乎笑了一下,之后轻声说:“再接再厉。”